空气间突地腾起雾茫茫、诡异的白烟,她还来不及观察骤然出现的迷魂香,一道阴森可怖的暗影已经从身后笼罩住正常光线。
她不暇细想,逼紧的喉头立刻迸裂一道刺破人耳膜的超音波,瘦弱的身子下意识从一点钟方向跃出去。
「我的妈!」
见鬼了!这栋宅院果然不干净!
四天前的情节再度上演,她满拟拔腿狂奔出卧房,但轰隆隆塌下来的肉山将她压平在地上。
「咳……咳咳……」左右肺叶贮存的珍贵气体尽数被压迫出体外。
「妳好大的胆子!居然二度偷溜进我的门户。」湿热的鼻息吹暖了她的发尾。
绕珍但觉背后的棉衫渐渐被水气侵湿,而且,轻薄的衣料勾勒出「人肉纸镇」的线条……
他俨然……没穿片丝半缕的模样……
「喝!」她拚命想爬出屋主的高压范围。「我……我是来……邀请你……」
奇怪!她平时仗着艺高人胆大,怎么每每陷身在这栋屋子里时,气焰就像蜡烛遇上西北风--一吹就熄呢?
「奇了,贼窝大筵天下,顺道礼遇财物受到损毁的受害者。」僵尸先生显然爱上了枕着她当床垫的质感。
「胡说,上次我才没有损……」慢慢慢!她明明下定主意打死不认帐的。「这位先生,我听不懂妳的意思,这是咱们第二遭见面--除去你前几天到我家借电话的那一次。」
「哦?」浓重的鼻哼充满不信任。
无论如何,僵尸先生总算良心大发,她承负的人、九十公斤重压终于移开。
原来自由的空气竟是如此甜美。绕珍风驰电掣般地弹跳起来,飞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然后--呼吸差点走岔。
天!好壮观!
绕珍愣愣盯住他愤振的胸肌,当场咋舌不下。
他上半身光溜溜地轰立着,古铜色的伟岸躯干,手臂撑住臀后的动作使他的二头肌奋勇鼓起,颀长的健腿劈开成倒v型,态势霸气十足,一副帅男出浴的香艳奇情。
阳德那副白面书生相,跟人家纯然的阳刚气概比较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当一位男性的胸围锻炼得比女人更发达时,她们活在俗世还有什么意义?
更值得商榷的是,袁什么殊先生似乎毫不为自己几近全裸的状态感到「监介」。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每吋皮肤晒得如此均匀,显然很习惯从事彻底的日光浴活动。
「呃,袁先生,您介不介意--」她比了比半挂在他劲腰、要掉不掉的毛巾一下。
僵尸先生全身上下,就靠这条小白布维护贞节了。
「当然不介意。」嘲弄的黑眸送她一记邪邪的秋波。「妳喜欢的话,送给妳!」
白毛巾兜头飞过来。
「啊!」她尖呼,盖住面临长针眼危机的眼皮。
软厚的布料准确地罩住她脑袋,香皂和热水交融的馨气幽幽沁进她鼻端,其中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味道,满好闻的……
接着,她想起这条毛巾原本包裹的部位。
「恶心死了!」绕珍飞快地扔开暧昧的布匹。
这么一来一往的时间,已经足够袁克殊为自己加件皂褐色浴袍。
在他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偷溜进卧室的小贼若不是这株瘦巴巴的干扁四季豆,那么他甘愿成为全世界第一位在三十一岁「低龄」即患上老花眼的庸夫。
「刚刚好象有人提到『邀请』两字。」他悠然点了一根香烟。
莫非四季豆为自己的窃行而良心不安,决定以醇酒、美食、佳人慰劳他?
「我和我妈,想请你吃饭。」她的心跳以违反自然的频率乱蹦,必定是因为僵尸先生黑不溜丢的外形太吓人的缘故。
「妳?」齿间呼出来的白云蒙陇了他的神情。「谢谢,但是我罕少接受陌生女性的邀约。」
天!她差点喷鼻血。只不过吃一顿「敦亲睦邻餐」而已,他以为她们叶家女人饥渴到连「黑桃王子」也不放过?若不是未来可能有求于他,她早就三拳两腿揍得他贴平在地上,权充虎皮毯。
「看在你我两家即将成为邻居的份上,宴请您吃一顿家常饭是应当的,还望袁先生赏个脸。」为了五斗米,硬是得折腰。
绕珍已经可以预见晚餐桌上的痛苦景象……
袁姓僵尸展现他超级男性自大狂的本色,大剌剌地盘踞在上位,趾高气昂地炫耀他那乏善可陈的一生,并且视自己为天下女性的梦中情人、无敌救星。
没关系,能忍人所不能忍,谓之「上人」,待他失去利用价值再来整治他,效果也一样。
「好吧!既然妳那么迫切的要求我--」袁克殊绽露一副慷慨施恩的模样。
忍耐、忍耐,为了追求幸福,她必须学习忍耐。
「半个小时后见。」绕珍一把抹过俏脸。
再不走,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教训他自大的高姿态。
「等一下。」袁克殊佣懒地叫住她。
「干嘛?」硝烟味已经呛出一点征兆。
「顺便帮我把浴室里的脏衣服扔下楼,明天我打算CALL洗衣店收去干洗。」他轻率的口气彷佛支使她跑腿是天经地义的。
绕珍差点没气歪鼻子。姓「猿」的将她当成什么了?钟点女佣?
维苏威火山在她体内连续爆发十二次。半晌,她咬牙切齿地道:「没、问、题。」
活动火山迅速消失在房门外。
豪迈开怀的响笑霎时萦满整座华宅。
「妙!真妙!」他嘻嘻呵呵得乐不可支,肠子差点被她喷火的眼神闷烧得打结。
叶家千金一望而知是不让须眉的典型,因此他依照正常情况推演--这位爽快硬气的女孩会上门邀请他吃饭,还任他轻薄而不敢发作,显然暗地里有求于他,所以故意挑战一下她的底限在哪里,没想到真被他刺中了。
有意思!他拍案叫绝。
谁教小妮子第一天便赏他一顿排头吃,他小小报复一下,也是正常的。
只望稍后的晚餐邀约,他的餐具不至于被苗条的「四季豆」事先抹上泻药。
※※※
伪君子!
绕珍冷眼旁观姓袁的将父母大人迷得团团转,心中终于明了当年屈原何以会为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烂理由投江。
他私下在她眼前摆出大男人主义的嚣张气焰,人前可又换了一个样儿。
「我的换帖兄弟上个月从江西带回来一坛汾酒,不得了!醇得教人一闻就醉。来来来,陪我干一杯!」短短一个半小时的饭局,叶父已经将他视为生平第一知己。
之会迷惑人心的,可怖!
「那我非得辣辣舌头不可。」他伴着叶家人,和悦地移往客厅。
整场饭局,绕珍苦于找不到机会探听「梦幻仙子」的消息,再让他们这么一喝下去那还得了!喝到天光也停不下来。
「爸,袁先生说不定还有其它事情要忙,你别绊住人家。」她出面打圆场。
「没关系,我正在休假中,随时都有空闲。」袁克殊破坏她的意图。
「噢。」她皮笑肉不笑。
「袁先生,要不要来根烟?」叶父好心奉上致癌物质。
「谢谢,我已经戒烟三年了。」他有礼地推辞。
骗鬼!绕珍脑中立刻浮现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腰巾、手拿一根香烟的「媚态」。
「不知袁先生从事哪一行?」叶母扫过他的衣着,虽然是简简单单的黑衬衫、牛仔裤,罩在他身上硬是衬托着卓绝出群的气质。
「我的工作型态比较多元化,本身具有设计师的专业资格,不过也跨足制造业的领域。」他接过男主人递来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