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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收拾一点简单的随身行李,身分证、护照、驾照之类的证件记得携带齐全,虽然我们不会跑太远,但是难保将来用不用得上。三个钟头后到桃园火车站等我,我过去载妳。」

  他发出极度有效率的指示。

  「这几天你跑到桃园出差?」过去四天以来,她第一次掌握到他的动向。

  「差不多。就在那一带。」袁克殊笑着中断通讯。



  头顶上的服务灯牵动叮咚的叫人铃,然后亮起浅浅的淡黄色。

  空姐款步莲移而来,既娆媚又窈窕,大老远便丢给他过度友善的甜笑,剪裁合身的制服显露出白种女性独有的丰满体态。

  「先生,请问您需不需要其它服务?」标准的英国口音暗示着她愿意提供的服务相当多彩多姿。

  「不用了。」他淡然将无线电话交给她。

  空姐带着隐藏的失望离去。

  耳膜内轻微的震荡告诉他机身正在降低高度。



  ※※※

  她一六五的身高实在不能算矮,然而混杂在三色人捶穿梭的国际机场,比她高出一颗脑袋的旅客自然比比皆是。

  袁克殊只放一半的心思接受海关人员例行的盘检,双眼直勾勾地落准在那颗东张西望的脑袋瓜上。

  直到现在,两人换处远隔的地域、时间,他依然为自己不假思索的「愚行」感到好奇。

  说出去恐怕会被知交们调侃到肝脑涂地,素来波澜誓不起的袁克殊,居然搭机飞越整片蔚蓝海洋,只为了将一棵青绿四季豆移植到他耳畔。

  但,该死的,他真的想念她。

  离开福尔摩沙的第一天,他数度探手执起话筒,却又三番两次地命令腕掌放下。才二十来个小时而已!他告诉自己,四季豆可能连他离去的气氛都还未感受到,他平白无故打电话回台湾,实在有点无聊。

  第二天他用相同的理由劝服自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毛头小子才会发作的征兆,而他已经超过三十而立的门槛,早就失去神魂不属、意识混沌的资格。

  第三天,他正在举棋不定之间,忽尔荒谬地自嘲起来。瞧瞧他,毛躁的似熬了高中小男生。人人皆知袁克殊的一惯哲学便是勇往且前、放手去做,又何尝在意过旁人的看法?于是,他拋开一切无聊的矜束,先后拨通叶宅与自家的电话号码--无人应听。

  四季豆与那名温文书生开会的景象,如绣花针般刺进他的脑袋,伤口虽然细微,痛感却延续良久。

  第四天,在自己能意会过来之前,他已经匆匆向公事朋友交代几声,一意孤行地登上飞往台湾的铁马。

  他疯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因为过去几十个小时以来的行为绝非袁克殊所会犯下任何人都清楚,他,从不冲动,从不犯错,从不让私事干扰到公事。

  「我觉得咱们俩对『远』的定义有些差距。」绕珍踱向他,口吻虽然严肃,两只泛着波光的黑水晶眼瞳闪耀着,泄漏她无法抑止的兴奋。

  「哦?」他淡淡地收放好证件。

  整趟旅程,绕珍着实被惊诧、喜出望外、新奇、刺激种种情绪分割了,因此暂时没有注意到他刻意外显的冷静与理智。

  「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们对『不远』的见解有所出入。」她被一名头发竖梳成鸡冠状、其余部分剃光的金发男人吸引,情不自禁盯住人家不放。

  「会吗?」袁克殊搀住她的手肘。「别盯住人家看,没礼貌。」

  机场的入境关卡熙攘着白种欧陆人,一个个俊帅过下一人,几乎让她瞪直了眼睛发白日梦。

  他们俩沿着头顶的指示灯迈向停车场。她用过随身携带的小背包,全副家当都在里头--亦即,目前她仅有的就只包包内寒酸的家当,一条牛仔裤、一件中华职篮T恤,和两套换洗的贴身衣物。

  「你或许认为这一趟旅程就像跨过大水沟一样轻易,然而全世界大多数的人类会同意我的看法。」她随同袁克殊走往停车场入口附近的奥迪房车。「由台湾飞到法国绝对很难以『不远』这种轻描淡写的措辞来形容。」

  幸好法国机场可办理七十二小时的临时签证,否则她可就被他当在候机楼了。

  「天涯若比邻。」他简洁有力地回答,拉开车门,指示她坐进前座。

  熙攘的人声、飞机轰隆隆起降的噪音,被车门隔绝成外在的世界。直到进入狭小密闭的车内空间,绕珍兴奋怦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缓缓咀嚼这种头昏脑胀的奇异感觉……

  她真的来到法国了!

  NlKE球鞋的胶底下是货真价实的花都土地。

  前后不过十多个小时的差别而已!

  「哇……」她不禁发出敬畏的低语,纤手东摸摸、西碰碰,半刻也闲不下来。「真犀利……我居然跑到法国来了。前夜入睡前,我作梦也想象不到自己一觉醒来,两脚会接触到另一块截然分离的大陆……黑桃哥哥,亏得你有这样的兴致拐骗我……」

  语声未回,一道黑影从侧边压过来。绕珍下意识偏头查探发生了什么事,却猛地被他快速的唇瓣攫夺。

  「唔……嗯……」她麦芽色的脸蛋浮现霞红,只能咿咿呀呀的轻叫。

  一切来得如此突兀,毫无预示。

  「别吵。」袁克殊瘖哑地道,重新覆上脆生生的俏嫩。

  好久了!他拟想着自己再度品尝这春芽初生的柔唇,已经几日几夜,深切到他甚至无法在人前直望着她,深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当众窃取她的芳香。

  当然,他是不在意身外的人事时地的,但她会,并且可能挣扎,而他不愿让任何举措甘扰了自己品尝这个吻的决心。

  他凝注起每一分思绪,温习着她专属的香泽、气味。

  玫瑰红的唇,与其以「柔软」形容,不如称之为「弹性」,与她娇躯大部分的玉肌、润肤一模一样。

  四季豆浑然不似寻常靓女的软糯绵柔。她具有弹性的躯体就像天生的性格,虽然不至于死硬固执,却隐含基本程度的抗力性。

  她的贝齿细致而整齐,像玉米粒一般逗人,教他每次都会忍不住放纵舌尖滑过这贝壳似的小白牙。

  呵!他想念她……

  她想念他……

  绕珍昏眩地任他侵袭自己。经过前几次被偷香窃玉的经验,她也该习惯了。

  这种唇舌交接的情味,比她记忆中的更加……更加令人怀想,她不懂自己为何从小到大排斥臭男生亲近她。可能,人不对吧!

  卡文克莱的熟悉古龙水味,沁入她的思路……直到这一刻,她益发肯定自己对他的记挂。不是有一首歌这么唱的吗?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袖你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被爱?

  她的心口一热,微微顶离他。

  他并未抗拒,任她拉开一点点距离。

  「你……你干嘛又……又动了色心?」她口吃着。

  他一如以往,动也不动地盯望她,眼神因适才的激情而深邃水润,却出奇的莫测如讳。

  「喂……我在跟你说话。」绕珍别扭地戳他胸膛几下。

  半晌,他的嘴角缓缓勾勒出促狭的弧度。

  「妳的味道还是一样嘛!青嫩得榨得出汁来,半点儿甜味也没有,差点害我涩得吞不下口。怎么?我离开的期间没让其它毛头启发过吗?」

  绕珍为之气结。

  每次都这样!总在她以为黑桃王子即将吐露感性、温存或重要讯息的时刻,他却转口「吐」她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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