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反正你不了解封致虚啦!只有我最清楚。”南宫劳直接跳到莫名其妙的结论。
“是吗?”南宫家的女人同声质疑。
“你清楚我?”连父女俩的话题人物都觉得纳闷,他何时在天机帮养了一尾蛔虫,自己居然不知道。
南宫劳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罢了,他看得出来女儿对姓封的小子似乎颇为维护,只怕两人之间已经产生某种程度的关系,至于这种“关系”和他联想到那种令天下父母心惊肉又跳的“关系”是否画上等号,则必须等他进一步探查清楚。
只要姓封的敢占他女儿便宜,他一定……他一定……他一定算了。
嘿!可别说他没胆量,谁教人家武功比他整家子高出不大不小的一截,空有满坑满谷的胆汁济得了啥子鸟事。
轰隆!洞外蓦地震撼起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波浪。
天机帮的火药储藏仓库引燃了。由柳朝云率领的进攻部队告捷。
“杀千刀的,是谁炸了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炸药!你们存心来踢馆的?”不对,必须换个词儿,毕竟他的“馆”早被叛徒踢个一乾二净。“你们存心来愚公移‘山’?”
“走走走,咱们一块儿出去看看。”守静开心极了,一溜烟钻出老爹的臂弯,冲出牢房担任开路先锋。“老爹今年元宵添购的烟火尚未施放完,还留了两担子的存货在仓库里,此刻外面的天空绝对精采漂亮。”
她从头到尾都保持著高昂的兴致,与其说她是来救人的,毋宁称她听戏、看热闹的玩乐心性更严重。
封致虚发现自己万分同情南宫劳生出一个无情无义的孽女。
“你好像忘记咱们的计画主旨在于搭救令尊。”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导她。
满门的南宫家人投与他感激的瞥视。
“我没忘记啊,”她及时在洞口回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把爹爹救出来,有什么好担心?”
换言之,她本来就打著“验收成果”的心态跟随他出征。
这一瞬间,封致虚忽然察觉自己非常伟大,伟大到他渴望趴倒在南宫劳面前,恳求他:“杀死我吧!区区在下宁愿当个躺在棺材里等待收纸钱的死人,也好过下半辈子还得被令嫒彻底利用。”或者──以下的选择比较人道一点──砍了南宫劳,谁教这名家伙养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儿。
他再度衍生一个念头,莫怪人家都把“家学渊源”的老话挂在嘴上,南宫守静的确把她老爹偷拐抢骗的本事学个十足十。
她善于抢劫他的心软、诱拐他的同情、骗取他的忠诚。
犹有甚者,她更善于偷盗他的真心……
第九章
绵续了七十个日子的叛变终于结束了。
由封致虚为首率领的一百八十多位好汉,再加上帮内依然对南宫帮主死忠不移的旧部合作,终于在天光大亮之后全权控制了局面。
南宫劳重新登上卫冕者宝座,心头著实怨叹得紧。
“天杀的,好不容易休息休出了瘾头,又被你们救出来干这劳啥子帮主……”他唧唧哝哝地抱怨。
活像人家放他出来,其实救错了似的。守静坐在他的下首,偷偷对邻座的封致虚扮个鬼脸。
两位堂主将被制住穴道的司徒仲架进大厅,五花大缚的娆翠也淌著满颊珠泪跪伏在众人面前,试图以哀天恸地的哭号声博取一滴滴的同情。
“帮主,您要替我作主呀!我是身不由己的,司徒仲这个恶贼使蛮强迫我,害我失了清白,从此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娆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吗?我同情你,听说副帮主打呼的鼾声,即使躲到关外也听得见。”南宫劳打了个又重又响的大呵欠。
“我还以为你的清白早在莺燕阁就失却了。”守静炉之搁下一句风凉话。
封致虚低声制止她。“别再说了。”
“为什么?”她不服气。
“因为落井下石是恶劣小人才有的行为。”
两句对话虽然简短,但座上的重要人物全听见了,几位了解南宫守静的亲友都明白,她向来讨厌听别人训诫唠叨,因此全等著她反唇相稽。
但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她居然摸摸鼻子不吭声。
半晌,她才悻悻然的丢出两个字:“好嘛。”
哟!这丫头转性啦?这么乖巧?!南宫劳与三个大小老婆交换神奇无比的视线。
显然这封致虚是管诫女儿的神奇教鞭。
“司徒仲,看在你眼光奇差无比,居然挑中一个见风转舵的善变女人份上,我可以从轻量刑。”南宫劳打了个呵欠。
“爹,你这么好说话。”不安分的女儿再度抗议。
封致虚按住她的手。她恢复安静无声的最高品质。
“嘻──”坐在封致虚另外一侧的柳朝云察觉他们的小动作,轻声笑出来。
笑什么?守静瞪回去,你以为你笑得很美?骚狐狸。
南宫劳蓄意忽略堂侧的暗潮汹涌,继续发落叛徒。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陈总管?”
“在。”大厅对面的陈总管应声起立。
“废去司徒仲的武功,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我赶下山去。至于其他协助叛乱的帮众,念在你们一时受到司徒奸贼蒙蔽,并非当真有心造反,这次老夫一律不加追究。”鹰隼似的枭眼一一扫过跪伏的帮众。“来人呀!带下去。”
“是。”四名喽罗走上前将司徒仲带开。
司徒仲从头到尾没出过一声,便跟随呼天抢地的四姨太消失在众人眼前。
封致虚暗地钦服南宫劳的决断。他的脾气虽然暴躁,脑筋却很清楚,不愧为黑道第一大帮的首脑。
举凡反叛作乱,一旦处于被缚的命运,最重要的是企图免罪,因此,首领只需向对方保证不追究过往的仇怨,叛军的斗志自然而然消失,从此归降。
“这么好心,亏我还千辛万苦救他出来,讨厌!”守静兀自叽叽咕咕的。
清空了大堂,灶间的师傅来来回回忙碌起来,庆功的筵席在一盏茶时间便陈设妥当。
南宫劳邀请四位突击成功的大恩人上座。
“真没想到我这条老命居然是封大侠救回来的。”南宫劳举杯向他敬酒。
“那也难说。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南宫帮主和在下终有志同道合的一天。”他的措词相当含蓄,但言下之意表达得清清楚楚──倘若阁下拒绝将天机帮导人正途,咱们俩可就“道不同”了,日后我是否会再救你的命,或者乾脆杀了你,那也难说得很。
“自然自然,天机帮纵横江湖十数年,确实也该换点好买卖来做做,帮务更需要招进一些正派人士来打理。”南宫劳算是允诺了他,然而话中自有另一层深意,除了话者本人之外,只怕谁也听不出来。
守静亮晶晶的眼眸在老爹和肉票之间搜寻,不太了解他们的对话潜藏著哪些玄机,但有件事情关系到她的权益问题,可非问清楚不可。
“爹,你曾经说过,逮到疯子虚的人可以当帮主,如今我捉到他啦!你让不让位给我?”
“你当得来吗?”南宫劳闷哼。
就是当不来才趁著这个机会提出,也好当众推辞,免得日后老爹临时发神经,决定把宝座让给她,自个儿退休去当逍遥老头子。
满腔解释尚未说出口,旁边忽然飘出哧地一声娇笑。
“你笑什么?”守静被惹毛了。“你认为我当不起帮主吗?”
柳朝云急忙掩住樱唇。“不不不,我临时想到其他事情,这才笑出来,和南宫姑娘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