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结果得知当年的翩翩佳公子早已另娶妻室,并且诞下独生儿子。”
她就知道,巴望男子为女人守身,简直休想呀休想!“贱……咳咳咳……”
“反应请勿太激烈。”他不太满意她鄙视的姿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他们俩谁也没对不住谁。然而,当小男孩的娘于十年后再度探查故人的消息,却传回公子和他妻子已经过逝两年余的惨事,而对方的独生子由一位江湖奇人收养。”
“咦?这点倒和我的身世肖似。”素问立时思及自幼护佑她的师父。
“再隔一冬,小男孩的爹恰好欲出发巡视北方,于是他便极力争取与父亲同行的机会,而后与住于当地的异母弟弟取得联系。这两个小男孩仅仅相差两岁零六个月──”“可见那位公子变心的速度有多快。”她硬是记牢男人的负心。
“公子是因出于义气,善意迎娶结拜兄弟的遗孀,借此提供她适当的庇荫。
人家可是一片好心,你别一竿子抹杀他所有优点好不好?”他莫名其妙地着恼起来。
“奇怪了,我侮骂一名虚构的角色,你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我……”仲修登时语塞。“我只是仗义执言!”
“别吵了,接下去说。”身为一位热情的听众,她保证会受到全天下的说书先生们诚挚的欢迎。
“由于年岁相近,两个小男孩很快便结为好友,按着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是哪个‘小男孩’?”她已经数不清第几度中断说书人的滔滔不绝。
“就是故事主角,你再吵我就不说了。”仲修表达他的抗议。“主角男孩听说,原来他弟弟的生母与前任丈夫育有另一名男孩──”“又是男孩!她们除了生男孩,难道不能换点口味?”她再度发表高见。
“你管人家!”仲修正式宣告放弃,草草划下句点。“反正三位男孩最后相认,长大后变成好兄弟,故事说完了。”
“嗄?!这样就说完了?”他的故事未免太虎头蛇尾了。“请问阁下,你的故事旨在传达什么意义?”
“啊?”这回轮到他眨巴眼皮子。
“宗旨呀!”素问很起劲地盯视他。“每则故事皆隐藏着传道解惑的宗旨,比方说,‘嫦娥奔月’的故事告诉我们不可以随便服用丹药,以防泻肚子泻得虚脱,轻飘飘地飞奔到广寒宫去,那么你的故事又蕴含着什么宗旨?”
“我……这个……”早知讲个故事也得耗费一大把心眼,他干脆打晕她算了。“我的宗旨就是……唯有努力的小男孩才能找到他的好兄弟。”仲修绞尽脑汁,思索符合故事情节的结论。
“噢。”为何她在起承转合间没听出这个伟大的“宗旨”?
“好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抢在曾丫头提出更多刁钻问题之前发难。“我保证定时唤醒你,不让你一直昏睡下去。”
“可是……”她嘟高了嘴,显然不依。
“下回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仍会守在你身畔。”这是他的信诺,君无戏言,出家人不打诳语……差点忘了!他好象和出家人扯不上关系。
“成交!”素问暂时满意了,悠悠枕回他的膝盖。
她的脑海,不断浮现闻人独傲和封致虚的身影──他尔雅俊挺的兄弟们,故事中的另外两名小男孩。
呆子也猜想得到,他故事中的“虚构人物”与现实人事的关联。
再过几个月,闻人独傲和封致虚的妻子即将诞下新生命,人间又将增添两名圆嫩可爱的胖娃娃。这两兄弟无论是外貌或聪明才智,皆带有得天独厚的血统,而他们的绝配──柳朝云和南宫守静,在天资条件上也不遑让丈夫。两对天作之合所生的小宝宝,应该也是优秀漂亮的品种吧?
她多希望能亲眼看到小娃娃诞临。
然而,有其生、必有其死──自然早在千百年前便写下如是的法则。
她的身子,足以撑持到数月之后吗?
素问筋疲力竭地沉入黑暗中,不暇思索出问题的解答。
※ ※ ※
直到撑开僵涩的眼睑,她才发觉自己曾再度昏迷过去。
殛心摧骨草引起的剧烈痛楚,几乎摧毁她的四肢百骸。无论如何,这次的睁眼,代表着她又暂时战赢了毒性──即使胜利的果实短暂而苦涩。
她浑沌虚软地撑直了卧躯,悚然瞟见第二项事实──小石洞内失却仲修的踪影。
“仲修大哥……”她颤巍巍地叫唤。他拋下自己,自个儿溜了?
不会的,仲修大哥不会临危丢下她,他曾经金口许下然诺,必定从事初陪伴她到最终。
锵锵锵!盘旋的山风灌进石洞内,夹杂着短兵相接的杀伐声。素问扶着石壁,娇弱无力地捱向洞口。
哗!她险些一跤跌下十来丈陡崖。
原来小石洞的地形如此险峻!狂跳的芳心几乎迸出喉头。
一片光秃秃的刀削山壁从她脚下垂直割到地面。
总坛的后山有一处直峭的绝崖,横切面的部分几乎寸草不生,平时她鲜少攀登这处峭壁,试炼自己的轻功火候,毕竟一个疏忽,小命便会栽在绝崖下。由于某次地动而造成岩壁龟裂,因此在半山腰的高度显现一道两尺来宽的裂缝。岩缝内,十来尺的曲径导向一处五尺见方的石窟,正是她此刻藏身的洞穴。若非仲修仗着一身硬功夫,旁人恐怕还上不来这座石洞。
峭壁的起点,十几道窜动的黑影正围攻一名飘逸绝伦的白衫男子。
仲修!她一愣。莫非那家伙吃得太撑了,没事潜回总坛里撩拨“她的”徒子徒孙?
唉!他也太不给面子了,好歹她仍未卸下黑炎教教主的新身分,他怎好当面为难她的同门呢?
她下望着他们的打斗,白衣客的武功明显高过围剿的虾兵蟹将,但有鉴于黑炎教教众浑身沾满了毒粉,他只能采用小圆石做为暗器,一一点倒对方。
远远地,一道青蓝色的身影快速奔驰过来,准备加入捉人的行列。
大法王亲自出手了!
殛心摧骨草!
仲修不再恋栈,回头攀上直削的山崖。
“仲修大哥,赶快离开……”她微弱的呼叫完全被疾风吹散。
太危险了!仲修的双手双脚全都攀附在岩壁上,试图稳住身形,宛如活生生的标靶,哪里腾得出空隙来防卫自己?“你快回洞里,别出来吹风。”他竟然只顾着叮嘱她,浑不把自身的险境当成一回事。
两把金钱镖激射向他的双腿。
“小心!”素问掩面看不得。
仲修斜里一侧,虽然避过敌人的暗器,身形却猛然下坠好几尺。
“去他的!”他喃喃咒骂,施展出“盘天梯”的独门绝技,脚下轻轻一借力,立时飘飘然朝峭壁上方升高了十来尺。
“仲修大哥,你先下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别急着上来……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剧嗽倏地让她咳弯了腰。
“我叫你回到洞里,你听见没有?”他沉着嗓门大吼。
“我叫你回到地面,你听见没有……”她已经失去喊话的体力。
蓦地,咻咻的长音划破冷冽的山风,直直冲向仲修的背脊。
倘若他挥手挡开暗器,其势非得坠下绝壁底端不可;若不理睬它,依照暗器的速度来看,中了暗器又肯定毙命。
他抬头迎上素问惊骇忧惧的视线,蓦地被惹毛了。堂堂天子居然附在贵州的山壁上当靶心,这帮毛贼也太不给面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