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独傲唉声叹气的跟上去。
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有点悲惨。
“客倌。”侍奉茶水的小厮在两人步下木梯前唤住他。“对不住,您的茶还没付呢!”
“我们正要下楼结算。”反正他们会经过设在大厅出入口的账台,不劳其他小厮特地跑一趟。
朝云发现他被侍从缠住,脚步停在阶梯的最顶端。
“可是掌柜的规定,任何客人离开桌位前一定要把账目结算清楚。”店小二似乎不太好意思,双手在胸口搔搔弄弄的。
“也好。”闻人独傲无意为难跑堂营生的小人物。
掏钱的右手刚探进怀里,身后蓦地传来朝云的闷喊声。
有事!
他快如闪电地转身查看,却很快的察觉,这个举动绝对属于愚蠢无比的败笔。
迅雷不及掩耳的指力点住他身后的十八处重要大穴。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黑暗已经带着势力万钧的劲道蒙上他的神智。
第十九指,昏穴。
临倒之前,闻人独傲隐约听见朝云惊愕而无法置信的低嚷——
“是你!”
然后,繁华世界迅速被全然的浑寂取代,唯剩无边无际的暗沉。
第七章
“泼醒他。”阴森的命令形成回音。
接近冰冻程度的井水当着闻人独傲的头脸淋下来。他的眼睑颤动着,半晌,缓缓睁开。
朝云!爱侣的名字率先窜进他心头。闻人独傲顾不得打量自己的处境有多么艰困狼狈,举目先搜寻她的身影。
玲珑的娇躯闪时他的视线内,他缓了一口气。幸好她安然无恙!
但在闻人独傲能完全放下心之前,她木然的形容却紧紧揪住他的心弦。
朝云的脸色惨白得让人误以为见到白玉雕像,迷蒙的眼光直愣愣的没有焦点,既未集中于他身上,也没有停顿在其他人的脸上。她怔怔的凝瞅着花岗石地砖,看起来呆茫、荏弱而无助。
他紧盯着朝云殊异的神情,悚然生出惊惧的想法——
听说武林有一门“摄魂大法”,施术者可以锁制受害人的神智,朝云的神态转变得如此异乎寻常,莫非已经被歹徒掌控?
“朝云?”他低唤着她,企图引起她的注意力。
朝云听见自己的名字形成货真价实的声音在空气中震动荡着,忽然一颤。然后,视线停驻在他面容上,回他一丝勉强的笑容。
“狗男女!”代哑的男性冷嘲声夺走她短暂的表情。
这句轻苛马上将闻人独傲的心神拉回现场。记忆告诉他,他和朝云被囚虏了。
他们身处一间两百尺见方的大理石厅,感觉上似乎是由天然的大理石岩洞所构筑而成,墙壁表面遗留着开山斧挖凿的痕迹,视觉上看起来更加古朴雄伟,壁面的材质清一色是未经雕琢的大理石原石。
据他所知,唯一出产整片大理石地质的区域,只有云南大理一带,难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他们已经从长安远行到云南境内?
闻人独傲暗中计算石厅内的人数。身着守卫装束的喽罗沿着墙壁站成两长列,总数约莫四十个人左右,人墙底端横着一座气派的白虎皮椅,方才发出叱喝声的男人正端坐在宝痤上,朝云则亭立在侧边,地理位置与伺候皇上的女奴有些想像。而他自己,被侍卫扔躺在大厅的下首,整幕场景俨然像透了包青天审疑犯的公堂。
闻人独傲盘膝坐了起来,神情已经回复一贯的冷静潇洒。
坐主位的男子中等身高,长相也平凡得可以,寻常人即使见过他十次,依然很难在人群中一眼将他辨认出来。
闻人独傲相当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名汉子。
“阁下尊姓大名?”他的脑筋开始搜寻着记忆中各大高手的特征资料,以及近来自己是否接触过云贵一代领头级的江湖人物。
“跪下!”平凡男人连台词也和判官一模一样。
“我闻人独傲的膝盖不跪天、不跪地,甚至不跪当今圣上。”他冷冷的撇高嘴角。“遑论区区的黑道分子。”
“找死!”随着平凡男人扬起衣袖的动作,米粒似的银光从他袖内激射而出。
闻人独傲曾经见过类似的暗器。他和朝云头一回交手的时候,她便是发出此种细小却阴狠的暗器偷袭他。
然而,数个月前的他躲得过,此刻功力全失的他却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下来。
银莲子穿透他右肩硬实的肌肉,从背后弹出去。惊人的痛楚在他体内迸发。
他吭也不吭一声,身体甚至稳稳的盘踞在原位,半寸也未曾晃动。
“好!”平凡男人嘿笑两声。“你喜欢在美人面前死撑着充英雄,我就让你充个够!”
“天哥!”朝云的笑容倏然间褪色为更凄厉的雪白。
再不阻止,他一定会杀死闻人独傲!她了解他的性子,对待敌人时他从不会手下留情——除了四年前与她对峙的那一场交手之外。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闻人独傲死去,无论……无论未来他们俩是否真正的有结果。
她飞扑到皮椅前面。“天哥,你听我说……”
天哥?宋定天?
她颤抖的呼叫霎时引发闻人独傲不可置信的联想。虽然他从未听过朝云叫唤宋定天的方式,但这世上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谁可能是她口中的“天哥”?
不可能的!宋定天已经死去两年以上,闻人独傲甚至亲自上坟吊唁过,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宋定天?即使宋定天仍然在世,凭他南二省英明捕头的声威,大可风光的横扫江湖中的匪寇敌仇,没理由藏躲在大岩洞里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内中究竟隐藏着何种秘密?
“怎么?你心疼了?”宋定天刀剑般锐利的眼神仿如渴望穿透她绝美的俏容。“柳朝云,你背着我勾搭上其他野男人,我还没和你算清楚这笔账呢!而你竟然有胆子在我面前替他求情,贱女人!”
啪!五爪的巴掌拍飞了她娇弱的身躯。
朝云腾空越过数十尺的地面,咚的一声跌落在闻人独傲身前。
“朝云!”他火速将她扶进自己怀里,她嘴角沁湿的血渍牵动他心头的怒气和野蛮。“人有没摔伤?”
温存的手指滑过她红肿浸血的嘴角。这个畜生竟敢让“他的女人”见血!
没错!他的女人。在他心中,宋定天死也好、活也罢,他全不在乎,但柳朝云已经属于他,也必将永远属于他,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朝云的清泪险险激泛出眼眶。
她的脑筋一团混乱,再也无法仔细推敲这一连串惊愕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阴谋。天哥竟然还活着,而且对闻人独傲有极深的敌意!眼前的情况凶险无比,闻人的生死掌握在天哥手中,他随时有可能夺走情敌的性命。她必须想法子保住闻人的安全!她必须。
啪!另一记巴掌声再度震动大理石厅内的凝肃气氛,从人同时被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慑了。
闻人独傲缓缓转正被她打偏的清瘦脸庞,迸射精光的瞳孔显得错愕之至。
“天哥。”她哭喊着奔扑回宋定天的怀中。“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误会我,只有你不行,天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哦?原来是我误会你了。”宋定天嘲讽的嘴角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不买这笔烂账。
“天哥,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控拆的食指遥遥指向闻人独傲的鼻子。“是他!是他使蛮力强迫我。他打着‘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号遮掩自己好色的天性,明知我的武功比他弱,自你‘过世’后又没有强固的靠山撑腰,所以……所以使强控制了我,让我不得不顺从他的心意。我真的不是自愿的,你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怨气!”泪泣的丽颜紧紧埋进他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