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同样担惊受怕了一日的柳丝茆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汪有成给护送回县令府邸的时候,先是和自家娘亲抱头痛哭,紧接着就是迎来自家大哥的鞭子,一下下抽得她四处乱窜,而她娘只是在旁边干看着,她爹则是一脸打得好的模样。
柳丝茆哀哀直叫,“大哥!你怎么就跟别人的大哥不一样啊!人家梅娘的大哥带着大弓去救我们,大哥你没去就算了,我平安回来了你还抽我?”
柳秉烨呵呵冷笑,“想要我拿大弓去救你?我要是真的去了,那一箭我就射在你的脑袋上,看看你能不能聪明一点!不过就是去茶楼喝茶,不但丫鬟死了,你也让人绑走了,你真的挺行的,你是看我来这里当县令太清闲了,来没几天就替我找案子做,是吧?”
柳丝茆摸了摸被抽的手臂,躲到一边去站好,委屈的道:“谁知道有人会把角门开在茅厕边上,还有,谁知道那拐子都杀人了还不快走,还贪心不足的想要绑人去卖了再捞上一票!这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她自认为很有学问的感叹起来。
柳秉烨也懒得和她斗嘴,反正这傻丫头做出蠢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幸好府里还备齐了私兵,要不然就她这种惹祸的方式,早晚要出大事。
“总之,你也就罢了,受你连累的小娘子,还有帮着救人的那位勇士,肯定要好好重谢一番。”
柳丝茆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拍手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个好,就在家里设宴招待他们好了,我今儿个吃了红姊姊做的点心,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好吃的点心,早想着能够再吃一回呢!我这就给梅娘和红姊姊下帖子去?”
柳秉烨觉得妹妹已经没救了,不再理会,望向父母,希望多少能够拦着她做些不着调的事儿,不过很快的他就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该指望太多,毕竟父母要是能管得住她,她又怎么会偷跑出去,惹上这些事儿,再见到母亲已经开始和妹妹研究起帖子该怎么写,到时候又该准备什么样的菜色时,他决定什么都别说了,往前院而去。
比起那些,他还是好好的想想要怎么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做出一点可看的政绩。
过了几日,杜映红觉得梅娘的情绪应该平复得差不多了,再次带着人往镇上去,至于两个小的则是先带到苗婶子那儿让苗婶子顾着,要不然如果又出了事,她可没有把握可以护大家周全。
但或许年前的黄历都写着不宜出行几个字,她们正在布庄挑选料子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忽然从她们的背后响起,杜映红还不清楚到底是谁,梅娘却一副了大惊吓的模样,抖着身子,不敢转过头去。
“这不是梅娘吗?这还真是换了模样啊,怎么,现在娘家发达了,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前婆婆给放在眼里了?”
杜映红一听,也知道来者不善,又看着梅娘害怕的样子,她马上握了握梅娘的手,给她一点支持的力量。
梅娘紧紧回握了下她的手,深吸了口气,抽回手,转过身,虽然脸上没有笑容,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但是起码已经比以前好上许多。
她看着眼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那锐利的眼神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想快点逃离这里,但她知道不行,仍咬呀挺直背脊面对。
杜映红也跟着转过身,她知道梅娘被前夫家送回的事,但她一直都没在镇子上碰过梅娘前夫家的人,不过这会儿她倒是可以把这人和苗婶子说的那尖酸刻薄的婆婆形象给串在一起。
说起来还是旬光耀造的孽,那年把自家二弟的妇孺给赶回老家居住后,也不管那地方不适合孩子和孕妇,就连给的田地也是一大片的荒地,紧接着二房的长子又被征兵,可想而知,一屋子病的小的,要怎么活下去?
于是后来卢氏在某次借银子给二房时,就说有人想要找一个小媳妇,回家先好好养着,等到了年岁就成亲。
卢氏那张嘴也就骗骗老实人可以,再加上那时候旬家二房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梅娘的母亲想着既然连大伯都说好,也就狠了心,用二两银子让小小的梅娘订了亲,送去了未婚夫家。
可没想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婚约,那户人家根本是想讨个童养媳,后来梅娘到了那户人家,几乎全家的家务活都让她一个人包办了,要是干活不认真,婆婆就指桑骂槐的说些难听话,甚至也不给饭吃,梅娘被当个粗使丫鬟使唤,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瘦弱。
支持梅娘的只有一个念头:自家相公是个读书人,她若是忍一忍,等到他有了功名,他也说会带着她一起离开这个家,到时候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可惜梅娘在成亲之前突然得了重病,病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而她的夫家见她已经没了用处,加上她相公也已经通过考试,就干脆让人把梅娘给扔回娘家,也把当初的那纸婚约撕了,说以后别让她继续纠缠他们家的孩子。
梅娘看着前婆婆,那些让人不堪难过的往事就这么自然地浮现在脑海,她的心猛地一抽。
果然,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遗忘的。
第7章(2)
杜映红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该由自己出面,所以默默的站在一边,要是情况不对,她再出来好好教训这个妇人。
“尚婶子,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当初的婚约撕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谁也别搭理谁,让我就是在外头也不要想喊你一声婆婆来攀关系。”梅娘轻声细语的说着,可字字句句都说得明明白白。
她并没有编造,当初这句话尚婶子不只当着她的面前说,就是让人送她回娘家的一路上,也说给不少人听,就怕她以后真的不要脸面去攀附。
尚婶子脸一拉,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种话,而是把话锋一转,“果然是娘家有了银两,就不把以前的穷亲戚给放在眼里了,也不想想我当年订了亲就把你给带回去养着,花了我多少的粮食,甚至还手把手的教你干活,这下却翻脸不认人,你现在可是怕咱们这些穷亲戚来分了你家的银两不成?”
梅娘的态度是比以前强硬了一些些,但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样毫不讲理的人,只能求救的看向杜映红。
杜映红拍拍她的手,看着尚婶子说道:“这位婶子,难道你今儿进这间铺子,不是为了买布料,而是来化缘来着?要不然怎么一口一个穷字,这大过年的也不怕折了福气。”
“你——”尚婶子许久没被人这么回嘴过,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话回应。
而跟着尚婶子一起来的妇人们,已默默地离她远一些,毕竟年关就要到了,哪一个不是想要多沾点吉利喜气,结果尚婶子倒好,开口不离穷字,就怕让她给沾上了边,就是不穷也得真穷了。
铺子的老板娘也忍不住斜眼看着尚婶子,心里直道晦气,想着该不会是哪个老对头特意派来捣乱的。
尚婶子老脸通红,只觉得一辈子没这么丢脸过,如果不是看在这个丫头现在家里弄了什么汤饼赚了银钱,以前干活也还算勤快的分上,她也不会舍了这张老脸,特意来套近乎。
不过这小家小户出来的就是一股子穷酸气,连规矩都不懂,以后再进了尚家的门,她肯定得要重新好好调教她什么叫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