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到巷子口时,她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以为他还在气他大伯母说的话,连忙安慰道:“没什么的,刚刚那人就是嘴里说得难听,真要找咱们的麻烦她也是不敢的。”
旬贲虎摇摇头,“我倒不是担心那个,而是大伯父有秀才功名,大伯母的娘家是开酒楼的,若是她开口说不收我们的东西,那这大大小小的酒楼看在大伯母和大伯父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收的。”
杜映红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他只是在担忧这个,松了口气后忍不住笑了,“我还道是什么呢,那人说不让酒楼收,别人怕这事我却是不怕的。”她自信的保证,接着又打趣道:“再说了,就是卖给我,我也能给银子的,怎么说都不必怕她那种人的威胁。”
谁知道她也只是好心说上这一句话,他却板起了脸,严肃地道:“昨儿个我就说过了,之前欠的银两我会打借条,慢慢还给你,以后再也别提要用你的银子这件事了,我还有把力气,就算打猎这条路走不通,我还能够去做苦力,总是能让一家子温饱的。”
这大约是他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他把两个人的关系分得清清楚楚的,让她心里徒添几分酸涩。
“只怕你是瞧着我的银子来路不正当,所以要和我撇得干干净净吧!”杜映红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其实没提过自己是什么来路,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晓,但是她现在说这话,无疑是不打自招。
她是妓子,虽然这些年来,她卖艺不卖身,从不曾让男人摸过她的一根手指头,然而一般人哪会明白她的洁身自爱,他大概也是不理解的吧?
她早已不期待世上有真情,也早早就看明白这世间男儿薄幸多,她又怎么可能那么刚好,就能够遇上一个有情人呢?
但她想是这样想,心中还是免不了忐忑,她不自觉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甚至想着,若是他有一分不屑神色,那她也不用白做工,早早收拾了东西回王牙侩那里混日子就是,至于之前置办的东西就送给他们吧。
可还没见到他的表情,她的手却已经被一只有着粗糙厚茧的大手给紧紧握住,她莫名的害臊起来,双颊染上红晕,十指发软。
明明昨儿个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她都不怎么害羞,偏偏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人的手还藏在她宽大的袖子里,往来的行人根本看不到,她却觉得心儿怦跳,唇瓣都要让她咬出印子来。
路上人来人往,有着骡马嘶鸣声还有小贩的吆喝声,可即使这么多声音,她还是只听见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的落在耳里——
“你委屈自己过这样的日子,我却不能把那当作理所当然。”旬贲虎顿了顿,又道:“不管以前如何,做为一个男人,我总是要能够让你靠得住。”
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其实他心中也是不安,不知道自己嘴拙,是不是会不小心说错话惹她生气。
可,那却是他的真心话。
虽然说他有些意外一个在牙侩那签了契的小娘子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银子,可那又如何?身为一个男人,若是只能靠着她的私房钱养家,比起在意那些银两从那里来的,这让他更无法忍受。
他看着她,她却不抬头,可过了一会儿,他却是淡淡的笑了。
因为她的小手反握住他的手。
没有灯花,没有烟火,可隐藏在这来往人流之中,杜映红却突然明白了那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欢喜。
第4章(1)
回家后,两个人都没多说话,可是眉眼流转间,杜映红的几许羞涩却也说明了许多,甚至是一回到家,她就马上进了自己的房里。
梅娘坐在小小的厅里,一脸不解地看着跟着走进来的大哥,几次想张口却问不出口。
最后还是小龙这个机灵鬼,看出了大人之间的不对劲,童言无忌的问道:“大哥,红姊姊是不是以后都不走了?”
旬贲虎没想到自家弟弟会突然这么问,扫了一眼还留有一条缝的房门,温柔的淡笑道:“应该……是的。”
她从不认为红姊姊是大哥买回来的,可现在她不走了,难道……梅娘有些怯怯地问道:“大哥,难道红姊姊真要成为我们的嫂子了吗?”
旬贲虎没想到妹妹竟也这般直接挑明了说,又想到自己还没给杜映红一个婚礼,甚至连聘礼也没有,这房子还是她自个儿花钱盖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这一沉默,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杜映红可不依了,她又走了出来,红着脸,气恼的瞪着他,“旬贲虎,难道你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只是你的身契好像还在王牙侩那儿,再说了,三媒六聘我都还没备齐……”
“要什么身契?”杜映红没好气的道:“我只是住在王牙侩那儿而已,身契什么的早让我撕了。”
再说,真要让他替她付了赎身银,只怕把这个家卖了一次又一次也不够。
“那……”旬贲虎眼里闪着火热的光,杜映红被他看得忍不住害臊了起来。
至于梅娘那就更不用提了,早早就羞得低下头不敢多看,至于两个小的还是一副傻楞楞的样子,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咳!不过这事可以晚点儿再说,还是先来商量一下该怎么赚银子吧。”刻意忽视他那热烈的眼神,杜映红把话题先转到赚钱这件事上头。
成亲什么的虽然她也有些期待,可他们相识才几日,她虽然对他心动,却也还不到完全放下心防,把自己给交出去的地步,所以这事还是先缓一缓。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果然性子冷情,明明早上还被他的话给感动得差点落泪,可才过了一个下午,她又能静下心把两人成亲的事情给往后拖延了。
旬贲虎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把她看得都觉得心虚了起来,总觉得自己心中那一点小算计似乎都被他看穿了,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只有一瞬间,她很快又重振旗鼓,认真的把这几日想的事情说出来。
“这几日我想过了,咱们这里虽然有个镇子,可是人少,能够赚钱的生意也不多,再加上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虽然来往的客商不少,却都不会多加停留,靠着打猎卖猎物的确可以赚银子,可是不是长久之计,不仅打猎时可能会有危险,像是今儿个能够找到客商,将猎物全都一次卖出去的好事,只怕也不是常有。”杜映红先把镇子上的好坏都先给说了,让他们心里都有个底。
今日的猎物那些酒楼不收,她立即就想到可以找那些客商们,野物什么的,讲究一个鲜字,那些野兔什么的自然卖不到什么好价钱,可是如果做为一只熊的搭头,多少还是有得赚。
不过今儿个那头熊,要是她有那手艺把毛皮硝制出来,再另外卖肉的话,赚的肯定不只一百两,毕竟一头熊身上可用的东西多了。而她也是靠着知道一头熊能怎么利用才能够讲下这等价钱,如果只是单纯当普通的野味一样卖,不只卖不上价,东西也糟蹋了。
旬贲虎近一年也常在镇子上打转,自然知道她说的不假。
梅娘知道哥哥上山打猎可能会有危险,却从没想过哥哥卖了命打回来的猎物,还有可能卖不出去,她干瘦的脸上马上冒出一抹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