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身子一颤,先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继而想起他方才的那个吻,耳根也辣红了起来,连忙别开眼,不敢再瞧他一眼。
他揽住她的腰,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身子又是一阵轻颤,只能揪住他衣襟,把脸埋入他的胸口。师父果然就是师父,真的把相公演得好好喔。
那她也不能输太多啊。喜鹊伸出双臂,把他愈抱愈近、愈抱愈近,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把他当成椅子靠着,接着便伸手抓住漆盒抱在怀里,开始吃得不亦乐乎。
独孤兰君揽着她,灼灼黑眸始终不离她。
明知道带她回来只会是阻碍,但他实在没法子抛下她。他甚至不愿想像见不到她的生活,因为她是他的生命中,好不容易出现的阳光。
喜鹊不知道她为什么就是不好意思再看师父,不过反正她嘴里有东西要吃,眼睛又要贪看窗外在暮色间仍显得金碧辉煌的建筑,也是很忙啊。
“你们这里的人以何营生啊?怎么这么有钱啊?”她拍拍胸口,咽下一口雪花糕。
“巫咒巫术,所有一切能让人致死的咒术都能赚钱。”他取过茶水,喂了她一口,然后便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
“巫师就靠害人为生?害人不好啊。”她的小脸又皴成了包子状。
“他们很少善终。”
“那很好。”喜鹊苦恼地抱着头,觉得这样说似乎也不大对劲。“他们害人不会良心不安吗?”
“谋害无数次之后,你认为他们还会有感觉吗?他们只会开始寻求更高的术法、更多的银两,来维持他们奢华的生活。”他抚开她拧皱的眉心,低声说道:“他们造的业,他们自个儿承担,不用为他们皱眉。”
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被点亮,渐渐地有人走出屋子,街上也开始有人活动。
喜鹊看着那些人面无表情的青白脸孔,不自觉地朝着独孤兰君身边挨近。
“他们看起来怪怪的。”她小声说道,身子抖了一下。
“有些巫族人因为练摄魂术,控魂不成,反被鬼魂所控制,如今都成了太阳下山后才会出现的半人半鬼。”见她又拼命往他怀里钻,他看着她脸庞轻声问道:“后悔来了吗?”
“当然不后悔。”她马上坐正身子,一拍胸脯,满脸正气凛然地说道:“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独孤兰君抚着她的脸庞,露出编贝玉齿一笑。她顿时双膝发软,庆幸好险自己是坐着的。
“你不要拖累我就好了。”他揉了下她的发说道。
“我最多就是饭吃得多一点,拖累应该还不至于啦……”她对着他傻傻痴笑。“少主,我们即将进入地宫。”轿外传来一声恭敬的报告。
“嗯。”独孤兰君冷应了一声。
“地宫?地宫不是死掉的皇帝住的地方?”喜鹊发现他们正被往下抬着走,屏着气问道。
“祭师的宫殿盖在地底之下,这里阴气最重,最宜修法。”
喜鹊发现每往前一点,气温便愈来愈低,她先是拥着双臂,继而抱紧了他,到最后干脆把轿子里披在一旁的狐裘抓起来裹住两人。
“这里好冷。”她双唇发白地说道。
“是你不适应。”他拿过狐裘,低头为她穿上。
喜鹊飘飘然,现在就连双颊是在发热还是发冷都不知道了,愣愣地被他半抱着走出轿子。
只是,才出了轿子,一阵寒气便随之盘旋而上,她打了个哆嗦,蓦地回过神来。
这座盖在地底的宫殿,触目所及都是清一色的白。白玉灯柱、白玉桌椅、白玉摆饰、白色兰花,白得让人心头发毛。
她的手轻触了下独孤兰君的,他手掌旋即握住她的。
她发现他的手比平时更冷了,于是将它们举到手边呵着气。“少主,这边请。”两名脸色苍白的黑衣少年,提着白色灯笼为他们领路。
“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幸好他们没穿白色衣服,不然我铁定会吓到哭出来……”她说。
“巫咸国里只有我娘可以穿白衣。”他说。
“其他人穿白衣会怎样?”
“死。”
“可你老爱穿白衣,现在也穿着白衣。”
“也许我一直是活得不耐烦的——”
喜鹊的手掌直接盖住他的嘴巴,还瞪他一眼后才说:“以后不许你穿白衣,都给你做红衣好了。这样衬得你气色好,瞧着也精神。”
她开始教训人之后,便不那么紧张了,于是扯着他的手,走过一座像是用水晶雕出的透明小桥,再弯入一座有着白玉回廊,回廊两侧墙面全以兰花装饰的厅堂。
“奴才送到这里。”黑衣少年在白玉回廊前鞠了个躬,转身离开,快到像是足不点地。
喜鹊转身想道谢,却赫然发现那两个黑衣少年的脚竟然飘在空中。
“他们……”她吓到说不出话来-只牙齿不停地打颤。
“是鬼奴。每一户都有几只不得超生的鬼,会在夜间出现代替主人做事。”喜鹊嘴角抽搐,用力地偷捏了自己一下。太好了,她还有痛觉,没被吓死。
养鬼为奴,巫咸国难道没有一点正常的事吗?
“吓到了?”他拉她到身前,抚着她的脸庞问道。
喜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因为不想被看扁。
“那我们也会有一只鬼吗?”她边说边打冷颤。
“我们有一只饿死鬼。”独孤兰君挑眉看着她。
“饿死鬼?”喜鹊小脸雏成一团,抓住他的手臂,顿时紧张又害怕了。“那他会不会跟我抢饭吃?鬼不用吃饭吧?”
独孤兰君勾唇一笑。“就是你这只饿死鬼。”
他这一笑,喜鹊就又恍神。
“师父,你不要再对我笑了。你这一笑,真是秀色可餐。”她眼神恍惚地说道。
“还没看习惯吗?走吧。”独孤兰君笑着敲了下她的脑袋,扯着她的手往前继续走,停步在一扇上头镶着十颗铜球的白色大门之前。
“父亲,我是巫冷。”独孤兰君说道,脸色却也在瞬间凝成死寂。
喜鹊见状,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他冰冷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温暖。
“进来。”一个威严的男声说道。
独孤兰君推开铜门,手却一麻,胸口像被人蓦揍了一拳似地震动了下。
门上的铜球全都安了镇魂符,他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来开门。”喜鹊看他不动,以为他觉得门太重,一个箭步上前推开大门后,才又拉着独孤兰君的手走进屋内。
一屋子的兰花清香随即飘来,入目所见的桌椅都铺着白长毛裘,一名白衣女子正坐在窗边长榻上。
“哇。”喜鹊一看到女子的面孔,当下目瞪口呆。
眼前这个仙女一样的人,长得跟师父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年轻模样,说是师父的姊姊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是他娘!
独孤兰君看着他娘裴雪兰,胸口蓦地一窒。
裴雪兰回望着他。
喜鹊在一旁,激动到差点站不好,一心着急这对母子怎么还没抱在一起,所以用力推了师父一下。
“娘的身体变好了。”独孤兰君定定看着裴雪兰。
裴雪兰面无表情地回望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入侵我母亲的身体。”独孤兰君右手结了一个手印,一股黑郁之气顿时从他指间疾射而出。
他又紧接着化出了几个手印,每一个手印都形成一道无形气息,蓦地锁住了裴雪兰的前后左右。
裴雪兰想逃走,可她身子只要一移动,便立刻发出烧灼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