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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闺阁千金视世俗名声大过天,终生都在方寸间生活,至多是从娘家院子移至夫家后院,偶尔去寺里拜佛,或者往各府宴饮,相夫教子终老一生,按理说,出身于盐商之家的柳盼不应该有例外,但是她身上矛盾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与她相处得越久,慕容夜越能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也就越来越有兴致探究成因。

  前往盐城的路上,柳盼再次展现了她有多吃苦耐劳,以及超强的动手能力。

  很多时候慕容夜都以为她会开口求助,可是他发现她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他人伺候,就连他打发过去帮忙的阿汉也好几次沮丧的回来禀报“柳姑娘在船舱里碾药和药丸子”,也就是说,完全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这几乎成了柳盼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唯一的活动。

  肖正清准备了很多药材,柳盼又与之讨论过盐丁的生活以及常见的病痛,决定先做好些药丸子,等到终于到达东台镇,她已经准备了不少分量的药丸子。

  肖正清来自于盐城辖下的东台镇,他与盐城当地官员似乎交好,来往巡逻的兵士见到他们的船靠岸,船丁往下运药材,领队池浩便上前来与肖正清打招呼,接过肖正清塞过去的荷包寒暄几句后,又带着手下的兵士往别处去了。

  自双足踏上东台镇的地界,跟着肖正清前来的几人都敛神屏气一般,一改之前说笑的态度,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他们的心上。

  盐城不似寻常城镇,到处都是巡逻的驻兵,沿岸的灶户们皆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情带着长久过多劳动的麻木与冷漠,见到陌生人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似乎这世上再无能让他们有兴趣的事情,那些忙活着的身影似乎只是一具具会动的躯壳,只有在见到肖正清时,他们才会难得露出喜悦的神情,众人蜂拥而上,将肖正清团团围在当中。

  慕容夜、柳盼等人很快便被灶户挤到了人群之外。



  肖正清与围上来的灶户打招呼,又指挥身体健壮些的盐丁道:“你们几个去船上把运来的粮食往各家分一分。”

  一帮盐丁呼啦啦散了,兴高采烈往船上去扛东西了。

  现在,柳盼相信肖正清真的来自于盐城,而且看着他一脸真诚笑意与头发花白的灶户打招呼、叙着别离之情,她有点不敢想下去了,他原来是属于哪一类的灶户,前朝旧臣后裔?

  还是本地祖辈执役的盐丁?

  慕容夜与北狄人在草原上搏命的时候,总以为大楚百姓皆过着安康富足的生活,后来一路走运河,见识过了扬州的繁华,越发不能相信盐城灶户的悲惨境况。放眼所及无分男女老幼皆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就算是壮年男子,露出精瘦的膀子,腰间肋骨也历历可数,而最让人痛心的,扬州的繁华很大程度上是仰赖这些灶户的辛苦劳作,才有了盐商与官吏的盆满钵满,奢靡无度。

  肖正清和灶户说了会儿话后,带着木贤等人来到葫芦村纪家,并向他们解释道:“我当年跟着纪伯他们一起煎盐,得他们多方照拂,才有了今日的我。”

  纪家儿子媳妇迎了出来,见到肖正清便泪流不止。

  纪家儿子哀痛的道:“肖哥总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就见不着我爹了。”

  “这是怎么回事?捎去的信也未说明白发生了何事,我还当只是生病了,还带了大夫过来。”肖正清微侧过身,向纪家儿子媳妇介绍道:“这是我妹子跟妹夫,医术了得。”

  纪家儿子以为木贤是大夫,直奔着他去了,焦枯悲戚的脸上满是希冀。“麻烦大夫了,多谢您能来!”

  柳盼好无言,她就长得这么不被信任?

  肖正清尴尬的轻咳一声。“纪二……我妹子才是大夫,妹夫不懂医术。”

  纪伯的长子十岁时得了急病夭折,次子纪昌便是他膝下最得靠的儿子,比较相熟之人都管他叫纪下。

  纪昌没料到闹了这么大一个误会,不过柳盼娇娇弱弱,怎么看也不像个大夫,倒似富贵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他不免有些迟疑。“肖哥,我爹……病得很重。”

  肖正清拍拍他的肩。“我这妹子医术了得,你嫂子难产是她接生的,保住了大人孩子。”

  纪昌心道:看病苞接生那是一回事吗,哪个接生婆会看病?不过又不好驳了肖正清的面子,只能含糊道:“就怕……”治不好。

  肖正清也不好说柳盼开腹取子这事儿,到底太过骇人,当时若非情况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也不会同意柳盼这么做,要是寻常时候他听到这事儿,只怕会当做奇事笑谈。

  柳盼跟着纪昌进了屋,扑鼻一股血腥味,但见床上躺着个枯瘦的老人,年约六旬,满面皱纹昏睡着,她连忙上前切脉,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等她松开了切脉的手,纪昌急切的问道:“我爹如何了?”

  “老爷子是不是受了外力击伤?身上的伤还是其次,颅内恐有积血,这才是致命的。他昏迷之前,是不是有呕吐、视物模糊的症状?”

  纪昌惊奇的瞪大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纪家媳妇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全中,公爹被盐场的马三打了,当时就觉得恶心还吐了,后来人还没到家就晕了过去。”

  肖正清神色一凝,问道:“马三是何人?”

  纪昌一脸愤慨的回道:“据说是盐运使仁大人新纳的小妾的弟弟,不怪肖哥不知道,他来东台镇做盐场监工也才三、五个月,但为人极是恶毒,稍不顺心便拿灶户撒气,扬言打死都没人管,已经打死了不少人,但凡稍有姿色的姑娘小媳妇,只要他看上了就会不择手段的弄到手……”毕竟还有姑娘家在,他不好说得更详细。

  “盐场发生这等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肖正清气愤的道。

  纪昌回道:“大哥虽然在外面日子过得不错,可也不能跟盐运使对着干,要是告诉了你,岂不是让你为难?大家本都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哪知道马三会变本加厉。”

  肖正清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将粗木制成的桌子砸成两半,他满面戾气的道:“这狗娘养的,等我想个法子收拾了他!”

  纪昌紧张的拦阻,“肖哥千万别!马三要是在东台镇出了事儿,到时候所有灶户恐怕都没好日子过了。”他苦笑道:“大家命该如何,也只能忍了。”

  肖正清正欲与他争论,柳盼淡淡的插嘴道:“留一个人帮我,其余的人全都出去,我先处理一下纪伯身上的伤口,再替他扎针。”

  房里的无关人等往外撤,慕容夜本有心留下来看她如何扎针,被她一句话就赶了出去——

  “爷要留下来帮我吗?那过来先把纪伯的衣裳给脱了。”

  慕容夜虽然在军营里磨练过,自理能力尚可,但让他一个王爷纡尊降贵服侍灶户,自然满心排斥,立刻退了出去。

  最后是纪昌留了下来,他显得很是为难。“我爹伤在身上,姑娘……”

  她在这个保守的中年汉子面上扫了一眼,自行动手去解纪伯的腰带,纪昌才上前去搭把手。

  脱去了纪伯的衣物,柳盼这才看见他前胸后背全是鞭痕,一直蜿蜒到了裤腰下面,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感染了,她随即又道:“把裤子也一并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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