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茅房在哪里?她记得是在这个方位。
赵若瑾来过定国公府几回,对后园子的亭阁楼台的布置还算熟悉,但她不晓得年前定国公府因长孙要娶媳而格局做了变动,她照以往的路线走越走越偏,错过正确的小径。
如果她喊定国公府里的丫头或婆子带路,还不至于走得偏差,偏她有成年女子的思维,太过自信,不相信自己会走错,一路错到底走到偏僻的小院,看到四周陌生的景致时,她也傻了眼。
“大姊……”他都快尿出来了她还念个不停。
“别催,我在找……算了、算了,就在那棵树后吧!我不看你,你自己解决。”就当给树浇点阿摩尼亚肥。
“大姊,我不会脱裤子。”赵永真哭丧着脸,他忘了把比他大三岁的小厮带出来,人一急,什么都忘光了。
“你呀你,太好命了,什么事都不会,哪天流落荒郊野外要怎么办?你得学着自个穿衣穿鞋,不要事事依赖别人,这人是靠不住的,往往最先倒戈的是最亲近的人……”
突地,风中似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表情一变的赵若瑾停下嘴边的唠叨,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她确定了是她的错觉才继续为幼弟脱裤子,裤腰带一解开,赵永真立刻双脚如风地往树后奔去。
解放的淅沥哗啦声响起,一会儿,赵永真整个人大放松的拉着裤头走出树后,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小脸蛋儿红彤彤,粉嫩可爱。
“大姊,我好了。”真是好舒服。
“瞧你,衣服都皱了,洒泡尿而已,你当上战场杀敌呀!敌人没杀死一个倒是自己先丢兵弃甲,你羞不羞呀!”教育要趁早,她忍不住摆出大学讲师的姿态。
殊不知她此时的模样相当逗趣,明明是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娃,却满脸严肃的教化什么也听不懂的幼弟,一个很用心的讲,一个无心的听着,两小无猜的画面叫人莞尔。
“大姊姊,你今天怎么变得好罗唆,要是换成二姊姊才不管我……”被念烦的赵永真起了小小的反抗,嘟囔道。
“那你怎么不找你二姊姊,干么拉我衣服,我肯说你是为你好,少不知好歹了。”若是隔房的赵永项,她才懒得多费口舌。
小屁孩……呃,她是说她家大哥,他大致上已经定型了,行事作风一板一眼,严谨自律,将来不论走文官或武将都是刚正不阿,她祖父是个石头,亲爹也是石头,连带着长子长孙也成了一颗石头,一门三代全是食古不化的石头。
不过当石头也有石头的好处,起码懂得忠心,皇帝便会看在这份死忠上,对兴武侯府多有恩宠,不时赐下宫中物事以示看重,圣恩正浓。
自家大哥赵若瑾管不了,人格品性已经养成,能改变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弟弟还小,可琢磨的空间还很大,多点时间雕琢雕琢,磨去跳脱的性子,这孩子该是大有可为。
她喜欢教书,才会当上大学讲师,否则以她年投资的报酬率来看,她大可不必工作也有高品质的生活享受。
穿越之后她再也没有机会作育英才,好不容易逮到正要开蒙的小永真,她藏起来的教师魂又热血沸腾了,因此有别以往的木讷寡言而多说了几句,盼幼弟能听进去一二。
赵永真噘起嘴道:“二姊姊才不会理我,她最小气了,只管自己好,她对我和大哥都要理不理的样子。”
小孩子的感觉最直接,他们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依照本能去亲近或疏远。
赵永真虽然才四岁,打小在爹娘、兄姊的呵护下成长,可是他还是能感受出谁是真心对他好的人,谁又是态度敷衍、漫不经心,他有双眼能看得出来,好坏立现。
赵若瑜也不是不好,她在某些方面也是好姊姊,只是太过自我,凡事先考虑自己,自个过得好了才想到身边的人,顺便照顾,别人的死活鲜少放在她心上。
这个幼弟于她只是个亲人,而非最重要、缺他不可的那个人,所以在用心上就显得马虎,能不管就不去插手,维持不远不近的姊弟关系,偶尔施舍点剩余不多的亲情。
一个连同日出生的亲姊姊都厌烦的人,哪能指望她心中有几分家人情感,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那股执拗的自私打娘胎里带来,早就成形了,想改也改不掉。
“不可以说你二姊姊小气,她不过是想做的事太多,顾及不到旁人。我们是一家人,血脉相连,你要学会体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名声这玩意足以搞垮百年世家。
赵若瑜她能无情无义,他们却不能冷眼旁观,只要她一天是兴武侯府的小姐,兴武侯府便要护住她一天,不论她做得是对是错,侯府都有责任,她代表的不是她个人,而是整个家族。
再说若有不好的流言流出,府里大房、二房的几位嫡出小姐同样会受到牵连,外人看的并非是这个人的品性,而是家族的教育。
一人有瑕,全府遭疑。
“大姊姊说的是二姊姊想开酒楼的事吗?”他听说了,祖母拿出很多银子入股,笑说府里要出天下第一商了。
她笑拧弟弟的鼻头。“不只是酒楼,你二姊姊的心大得很,怕她要的东西她永远也拿不到。”
她不看好赵若瑜。
而她也没看错,之后的发展,的确证明赵若瑜没有经商的本事。
所谓三岁看老,赵若瑜虽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对做生意她是门外汉,她有心要做好却力有未逮,除了酒楼收支还能打平外,一开始热闹得锣鼓喧天的绸缎铺子,开不到一年就倒了。
原因无他,赵若瑜不知道要到哪里进货,其他商家看主事者年幼,担当不了大责,不愿将布卖给她,她也拿不出令人慑服的手段,开业半年便不行了,她不服输,一拖再拖,差点把酒楼给赔进去。
是赵若瑾看不下去,自制一本老菜谱偷偷塞给掌柜,让他改善厨房的菜色,原本快要倒闭的酒楼才略有起色,不赚不赔的开门做生意,而夸下海口想赚大钱的赵若瑜受了不小的打击,她因此安分了几年,不再蹦跶。
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姊姊贪心,连祖母的银子也拿……”那是祖母的体己,二姊姊不该觊觎,她缺钱应该向爹娘伸手。
连四岁孩子都懂得的道理,重活一世的赵若瑜却从未想过,她满脑子是穿越人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她需要银子,谁给的不都一样,她只要拿在手里便是她的。
“嘘!小声点,不要让旁人听见,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兴武侯府不会教小姐。”女人呀!一辈子被“名声”两字桎梏住,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别人的错也能粉身碎骨。
好在她才七岁,还有几年能任性,一过了十二岁,恐怕连门槛都很难迈出吧!只能循规蹈矩的等人上门提亲。
赵永真调皮的扳开大姊捂住他嘴的手,朝她一吐舌,“二姊姊太讨厌了,我不喜欢她。”
一说完,他转身向来时路跑去,边跑还回头扮鬼脸,让人好笑又好气,偏又拿他没辙。
“小心走,别跑,要摔跤了……温香,你追上去顾好真少爷,别让他冲撞了人。”这个皮到不行的弟弟,真该抽他几鞭子,让他学学乖,这是在别人府里可不是在自个儿家中。
“那小姐你呢?”温香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