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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大牢,她话说得吊儿郎当。

  忽见他单掌劈锁,那牢门巨大的铁锁应声裂开,一干守在通道外的虎狼卫疾步冲进,银刀纷纷出鞘,待瞧清里边情势,又全都止步不前。

  男人砸锁闯进,其势汹汹,夏舒阳表情微变,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才想鼓动莲花粲舌说几句服软的话好生示弱,他已不管不顾直逼过来,将连连后退的她一把揪住,扛上肩。



  虎狼卫个个有眼力,见主帅“劫囚”,二话不说银刀立刻回鞘,并分站两边让出通道,动作整齐划一。

  夏舒阳直到被扛出地牢才回过神,心惊归心惊,但非常明白挣扎无用。

  一旦被他拿住,她小巧腾挪的路数与擒拿手很难起得了作用。

  他所习的武艺未见得多高明,全凭天生力大无穷,且气劲惊人,跟他这样的人对斗,只要一被近身,在拳对拳、腿对腿的肉搏战中绝对讨不了好。

  认清事实,定定神,既然有人愿当苦力,她索性就放软身子由他扛。

  大军屯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都统司的军监大门后,她被抛上马背,红鬃驹轻蹄奔跃不过一刻钟,四蹄甫停,她又被拽下来。



  男人将她挟着,大步流星往一处宅子里去,闹得上前牵马的、守在大门两旁的,以及宅内服侍的人全都瞠圆招子。

  “我说将军大人,咱们能不能斯文点儿?瞧您这又扛又抛又拽又挟的,您还没审呢我都被折腾晕了,我这不有腿嘛,而且还挺长挺美,您将军令一下,刀山火海我都跟,眉头若皱一下就不是好汉。人生是这样的,就算当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条好汉,所以您这是……到底挟我上哪儿呀?”

  小话唠的本性展露无遗,聂行俨原本忍气忍到胸膛快炸破,听她叽哩呱啦,自说自话,心里一咯噔,那把火莫名消小了些。

  他冷哼了声,抬脚跨过门槛,挟她进屋就往小厅里的罗汉榻上扔人。

  夏舒阳惊呼——

  “桂啊——干么呀这是冷静啊,您千万冷静!咱们别冲动、别激情,有事慢慢谈、慢慢谈,有商有量不是?不能这样蛮干啊!”

  她还趴在榻上没能翻身,连半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他已狠扑上来,将她压制得仅能胡蹭两条小脚喊救命。

  他不扯她腰带,也没打算脱光她衣物,只听到裂帛声响,背心陡凉。

  他把她上身的两层衣料全撕开,从颈后到腰上,裂出一道长长口子。

  ……想找什么呢?她瞳仁黯了黯,下一瞬又开始没正经。

  “就算真要这么蛮干,咱们……那个……不是门还大开,厅里头整个亮敞敞吗?我是无所谓啦,可总要替旁人着想,要是不小心被瞧见欸,都不知别人要多难为情了。”

  没……没有?

  聂行俨扯开那道上衣裂口,剑眉飞凛,目光带寒,不断在那片背肌上梭巡。

  纤背光滑,偏白肤泽在满室烛光中有些朦胧,没有他曾见过的展翼胎记。

  怎会没有?!

  眼皮猛地一跳,他抓着她翻过身来,手劲实在粗暴。

  “痛痛痛——轻点轻点啊!噢唔……”夏舒阳嘴一噘,话都说不清楚了,因男人掐着她的下颚扳高她的脸,正细细盯着。

  对她,有太多事欲厘清。

  见她仍活着,张扬猖狂,活生生乍现眼前,他面上尽管镇定,内心却早如翻江倒海折腾过好几回。

  于是把她扔进军监地牢,自己则乘机平息了会儿,直到这时才拎她出来审。怎可能不是她?!

  这眉眸与唇鼻,不管是七年前的那一场重会,抑或更久之前的初相遇,分明是她,不会错看!

  “目力是如何复原的?”缓缓松开她的脸,一双寒星目犹紧盯不放。

  夏舒阳眨眨眸,眸珠溜转。“我没瞎过,目力一直挺好。”

  聂行俨眉峰微沉。“你当日……我用铁爪勾攀下绝壁寻你,底下是深渊,没有落脚处。”略顿。“你如何能活?”

  “我一直活得挺好,为啥不能活?”再眨眨眸。

  “你莫非……记不得事吗?”他眉间皱折更深。“是那时坠崖伤着脑子?”

  “你脑子才不好使……呃,小的是说,小的脑子挺好,没忘事,没伤。”

  他不放弃。“背上的胎记为何不见?!”

  “欸,将军大人,我这双漂亮眼睛虽没生在后头,但身子到底是自个儿的,自个儿背上有没有胎记我会不知吗?您既没瞧见,自然就是没有啊!”

  她不肯承认,他心中却已强认她。

  几番质问,言语交锋,她答起话来一推二五六,边都不让沾,让他如何问出心里最想问的那一事——

  结定。

  当时混乱一片,脑子里糊作一滩泥,七年过去,许多细节记不得,只记得那冰火交煎、丧失己心的滋味,还有她柔软又带着自绝气味的耳语……

  那个雪光映天的晨时,她立在崖壁之上说了许多许多,她这爱说话、一说就说个没停的脾性跟小时候初会时一般模样,而那晚他俩的事,她不管他懂不懂、明不明白,反正是把他彻底利用了。

  凭什么?

  凭什么干出那样的事,折腾得他死去活来,似活生生扒下他的皮,而当她真正清醒了,她就真的能轻易去死?!

  恼恨到真想抓住她肩膀狠狠摇晃,看能不能让她吐露些什么。

  但她如今不认,能奈她何?

  撤去劲力,他松手放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才从容坐正。

  夏舒阳暗暗吐出口气,随即爬起,大剌剌盘坐。

  望着那神色一转疏离的男性侧颜,她压低嗓音笑问——

  “将军大人莫不是把我错认成别人?唔……是与大人相好过的姑娘吗?”立时被赏了一记令人头皮发麻的眼刀。

  她缩缩脖子仍笑,痞气使得浑然天成——

  “嘿,被人说中就说中,潇洒认了多痛快,也没必要恼怒嘛。瞧瞧,大人审我都审到榻上来,连衣衫都撕得多顺手,我都没恼不是?是说啊……这话咱们说将回来,大人干么这样呢?大人可说生得一表人才、凤表龙姿,身边都不知有多少美娇娥相伴,既有了新人,旧人也该抛诸脑后,所谓除新布旧,旧不如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戳在她面上的那记眼刀瞬也不瞬,想看透她似。

  直到他挪开双眼,再次留个冷酷侧脸给她看,她才悄悄握紧微颤的手。

  周遭的气,仿佛也随之绷紧。

  荧荧烛光将两人影子拓上墙面,那影儿一个靠着一个,好像她正拿额头抵着他的宽背……

  “我没有。”默了许久,男人突然出声。

  她微愣。“没有什么?”

  聂行俨并未回答,薄唇抿成凛凛一线。

  她凝阵去看,心脏忽地狂跳起来。

  他是说,没有新人,没有美娇娥。

  他不可能……不可能等着谁。

  那个谁于他而言早已不在,他亲眼目睹的不是?那人不在了!这么多年过去,不可能单凭那一夜的牵绊就守着不放。这算什么?!

  牵绊……牵绊……身香迷魂,他肤上遍染,莫非真是心留梦魇,枷锁无形,那个谁让他锁了心,于是心不能了结,魂无处安生。

  一室静得出奇,待他重新转向她,冷峻面上神情漠漠,瞧不出波澜。

  “你是天养牧场的人?”

  他问什么,她根本没听进耳里。

  “夏舒阳!”这名字突如其来自他唇间吐出,字字沉亮。

  “嗄?啊!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夏舒阳没错……呃,我是说……是,是天养牧场来的,我是天养牧场的人。”她头皮泛麻,心口发颤,费了番气力方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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