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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是菲雨小姐背信弃义在先,但她相信依季长欢仁厚的品性,虽难免伤心失望,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违君子所为的事来。

  芳容垂下眼,低声应道:“是,奴婢不敢了。”

  稍晚,芳容前去书斋向大人复命。“大人,您交代的事,奴婢已告诉夫人了。”

  季长欢点点头,问道:“她怎么说?”



  她答道:“夫人她不相信外头的传言,还告诫奴婢不许再提……”她突地一顿,张着嘴,却不敢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他看出她的心思,问道:“你可是想知道我为何吩咐你把菲雨的事告诉夫人?”

  被一语道出心思,芳容并不意外,大人聪明绝顶,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大人英明,奴婢心中确实有此疑问。”

  季长欢温声道:“菲雨的事并非什么秘密,夫人早晚会听人说起,与其让她从外人那儿得知,倒不如咱们先说了。”至于欧水湄听闻此事的反应,也不出他所料,人倘若对某件事有先入为主之见,要再动摇并不容易,在她心中,他这个夫君可是仁善宽厚之人。

  芳容当大人是不想夫人日后听了这事胡思乱想,这才让她先对夫人提起,告退前,她想起一件事,再禀道:“对了,不知为何,敬王妃先前竟告诉夫人,您为菲雨小姐立誓终生不娶。”

  听了这话,他这才明白,为何依欧水湄那性子,明明钟情于他,却躲着暗中窥看他,迟迟不曾向他表露心意,原来是敬王妃骗了她。



  屏退了芳容,他拿出一颗松子糖含入嘴里,自从那年在桥上被那小丫头塞了一包松子糖,这些年来他身上常会带着一、两块松子糖。

  当年多亏那小丫头的一番话和一包糖,让他摆脱心中纠缠的郁恨,走出自个儿的路。

  在此之前,他从不曾料想到,时隔十年,他竟会娶她为妻,如今两人已结为夫妻,他可以在外人面前伪装一辈子宽厚仁善,却不想骗她,他会一点一点让她慢慢知晓真正的他,若最后她仍能不改初心,两人才能真正长长久久。

  “大人说,先前为筹办婚事,落下不少公务没处理,今儿个就不回房了,就近在书斋里睡下。”

  “大人还有很多事要忙,让夫人自个儿先睡,不用等他了。”

  接连两晚,季长欢都没回房,只差人来说了声。

  才同床共枕两夜,丈夫夜里便不回来,让欧水湄很担忧,是不是她服侍得不好,所以她决定今日无论如何要弄个明白。

  因此刚从下人那儿得知季长欢回府,她便赶着要去见他。

  “夫人,大人这会儿正在偏厅接见客人。”有个丫鬟前来禀告。

  闻言,欧水湄转往偏厅而去。

  来到门口,她瞥见里头有个穿着一身藕色衫裙,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正朝季长欢跪下磕头哀求,“长欢,算我求你了,求你看在死去的菲雨分上,救救我家大郎!”

  原本坐着的季长欢起身避让,此刻的他,神情没了平日的温润谦和,眉目之间透着一抹漠然。“姨母快请起,莫要折煞我了。”

  林菲雨的母亲张氏是他母亲的表妹,因此他在辈分上要称呼她一声姨母。

  “你若是不救大郎,我便长跪不起!我知道你仍记恨着当年咱们在你落难时不仅没出手相助,竟还想让菲雨改嫁,这事确实是咱们做得不地道,可当年菲雨因此羞愧得自尽而亡,她爹也被人举发贪渎,不但丢了官,还被关了好些年才放出来,这样你也该气消了吧。”她掩面泣道:“我们林家就剩大郎这根独苗,万一他再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季长欢的嗓音仿佛覆了一层寒霜,“姨母求错人了,我虽为国师,但此事不归我所管,且他犯下的是杀人重罪,杀人偿命,天公地道,姨母心疼儿子,有没有想过被他所杀之人的母亲,也同样心疼她的孩子,他不伏罪,如何对得起被他杀死的人与对方的家人?”

  张氏激动的喊道:“不,大郎是冤枉的!那人不是他杀死,是另有其人,但府尹畏惧对方的家世,竟置之不理,执意将杀人重罪扣到大郎身上。”她跪爬到季长欢脚边,抓住他的脚,苦苦哀求道:“长欢,只要你肯同府尹说一句,府尹定不敢再置之不理,姨母求求你救救大郎,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随侍在侧的陶管事见主子脸色微沉,急忙向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即机伶的上前拉开张氏。“林夫人,您快起来。”

  季长欢不耐烦再应付她,注视着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如若人真不是他所杀,府尹定会还他清白,倘若姨母怀疑府尹徇私枉法,大可上告大理寺,自有大理寺为您作主。”说到这里,他不再理会张氏,抬步往外走。

  张氏不死心想追上去,被陶管事给拦了下来。

  季长欢来到门前,瞥见杵在门口的欧水湄,朝她微微颔首便提步离去。

  欧水湄楞了楞,想追上去,下一瞬,她被张氏愤怒的哭喊咒骂声给吸引得回过头——

  “季长欢,你这个伪君子!咱们当初不过就是以为你丢了家产,舍不得菲雨嫁过来跟着你吃苦,才想另外帮她觅个好人家,可怜咱们一片父母心,却从此被你记恨上了,你不仅用恶毒的话羞辱了菲雨,逼得她自尽而死,还用卑鄙的手段害得她爹丢官下狱,如今明知我家大郎是冤枉的,还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世人皆以为你季长欢仁慈宽厚,那全是欺世盗名,你压根就是黑心黑肝,睚訾必报的小人!”

  听见她用这般不堪的话辱骂季长欢,欧水湄难掩气愤,忘了要去追他,反倒回过身走进偏厅,正色喝斥道:“住口,我相公才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是你们林家背信在先,如今你家有难便想来求他,你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没骗人,季长欢就是这样的人,他表面上道貌岸然,沽名钓誉,欺骗世人,实则是个器量狭窄,有仇必报,心狠手辣的小人!”张氏憎恨怒骂。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我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可方才她站在门口,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七、八分,心里虽对季长欢在面对这名妇人的冷漠神情感到讶异,可她觉得他适才并没有说错。

  欧水湄义正词严的又驳斥道:“我相公说的没错,你心疼你儿子,可被杀害的人的父母难道就不心疼自个儿的孩儿吗?你儿子做错事就该受罚,这是律法明定,你不想你儿子受罚,跑来求我相公,结果我相公不想徇私相帮,你便恼羞成怒的侮辱他!这次念在你是忧心儿子的分上,我不同你计较,你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见夫人下了逐客令,陶管事连忙示意两个下人将张氏带出去。

  张氏被下人架离时,仍满脸愤恨的回头咒骂,“你被他骗了!世上所有人都被他那副谦和仁善的虚假面貌给骗了!我女儿是被他逼死的,我丈夫也是被他所害,他这是在报复啊……”

  “奴才无能,让夫人受惊扰了。”陶管事忙上前向欧水湄请罪。

  欧水湄摇摇头。“陶管事无须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略顿了顿,她问:“方才那妇人是菲雨小姐的娘亲吗?”

  “是的,当年大人同菲雨小姐解除婚约后,两家便没再来往,这次是因为林家的公子犯了事,这才求上门来。”陶管事简单解释完,又道:“方才她胡言乱语的那些话,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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