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谦除了驻足点头之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只能默默看着她挺直着背脊,像个坚强的勇者般,优雅的走出他的视线。
长叹了口气,他向早就开始八卦与充满好奇的镇民走去,或许他现在能替她做的,只有在那些镇民面前找回她被耿柏恩践踏的尊严吧。
第6章(1)
坐在主卧室那铺着水蓝色天丝棉床单的柔软床垫上,孟佳梨的感觉还有点不太真实。
她真的已经是耿太太了吗?
想到下午那场混乱的特别婚礼,已经卸下彩妆的清丽素颜染上了抹苦笑。
她是有想过这场婚礼不会那么简单,却没想到耿柏恩会想出这样的法子试图在镇民面前羞辱她,将她的尊严狠狠踩在地上。
虽然她好像应该要生气,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在发泄这么多年来的仇恨与伤痛,她就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反而觉得若能因此稍微纡解他心中长年累月的积怨,那她十分愿意再让他多污辱一些,毕竟耿柏恩现在会这样仇视她,全是孟家造成的。
想起小时候那张总是带着包容的圆圆笑脸,孟佳梨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身体往后抛进床内,心绪复杂的瞪视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昔日与耿柏恩的互动点滴,宛若流水般潺潺淌过了脑海。
“汪汪——”狗儿的声音在房外响起,接着是一阵抓爬房门的声音。
收起紊乱的心绪,她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金黄色的身躯马上一跃而上扑向她。
“你乖乖,这里不比家里,你安分点啊。”孟佳梨蹲下身,安抚的拍拍猛摇尾巴撒娇的孟宝宝。
这只黄金猎犬原本是流浪狗,她是在送父亲上飞机之后与它相遇的。
她还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一只狗儿孤伶伶的淋着雨缓慢走着,身上的毛发脏乱不已,到处都是结成一团的毛球,右脚还因为受伤而一跛一跛的,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即便处于如此糟糕的处境,它的双眸却依然晶亮纯真,充满着希望与热情,让她第一眼就深深被它对生命的热爱与自在给吸引住。
或许是当时她正处于因为父亲重病而无法保持乐观的低落情绪中,所以当她撞进那双眼,看到它对自己露出纯真又天真的模样时,彷佛看到了穿透阴霾的阳光,带给她正面的勇气与力量。
所以她将它自路边带回家,带它看医生,仔细照料它,成了彼此不可或缺的伴侣。
她救了它,也可以说是它救了她,让她拥有更强韧的心志,一如当初的它一样。
“汪汪——”孟宝宝彷佛听得懂她的话似的,朝她回应了几声,可一转眼却跳上了床,大摇大摆的霸占了其中一角,晶亮的双眼无辜的瞅着她,好似在告诉她,它准备好了,可以睡觉了。
“你这家伙,我才刚跟你讲要乖,你就给我跳上床睡觉?”孟佳梨好笑的摇摇头,无奈的跟着上床,轻敲了下它的额头。
“嗷呜——”孟宝宝抗议的呜咽了声,顶了顶她的手掌,撒娇的翻出了肚子。
“每次都来这招。”她没好气的笑笑,脸上净是宠溺,摸摸它的肚子道:“好啦,只准睡一下子喔,等等就下去。”也怪不了它,以往它都是跟她一起睡床上的。
孟宝宝开心的摇摇尾巴,没多久就发出呼噜呼噜的打呼声。
孟佳梨在狗儿身旁躺了下来,凝视着它满足的酣睡模样,唇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结束下午那场以婚礼型态摆出的鸿门宴之后,她一度以为耿柏恩真的就这样弃她于不顾了。可没想到当她孤单步出教堂时,已经有人等在那边,说总裁已安排好了,让他直接将她接到台北去。
当时她坚持要先回去收拾行李,并将孟宝宝带在身边,但那人却只是带着她走近停在一旁的轿车,半摇下的车窗内传来一阵阵兴奋的狗吠声,接着露出了一个又湿又黑的鼻头,让她惊喜不已。
他竟然会想到替她将孟宝宝带上?
虽然重逢之后他对她始终阴沉暴戾,偏偏在这种小地方,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当年温柔体贴的本性。
或许……他一直都还是他,只是那仇恨太深重,将依然存在他心中的良善给覆盖住了……
孟佳梨将头枕在手臂上出神的想着,耳边传来狗儿规律的呼吸声,再加上这一整天的折腾,疲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不知不觉中跟着坠入了梦乡。
当耿柏恩在天蒙蒙亮的时分,醉醺醺的回到家中,走入所谓的新房时,看到的就是一双骤地睁开的晶亮圆眸,闪烁着兴奋注视着他。
他眉头微皱,一时之间还无法把这个睡在自己床上的金黄色身影的记忆连上线,“你是哪来的啊?”怎么他房间里会有只狗呢?该不会是喝太醉而产生的幻觉吧?
狗儿看到耿柏恩兴奋的摇着尾巴,立刻跳起身,跃下床扑了过去,他一个没站稳被扑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已经被狗儿动作惊醒的孟佳梨自床上半坐起身,却来不及开口喊回狗儿,正担心它会惹恼耿柏恩时,却见他竟然笑着跟孟宝宝玩在一起,俊美的脸庞上哪还有平时的冷峻,反而漾着阳光的笑容,带着点童真稚气。
她原本已经要喊出口的声音在那扬起的低沉笑声中隐没在唇边,目光无法自那一人一狗的身上移开,胸口有种甜甜的滋味弥漫。
“汪!”狗儿在地上翻滚,边接受耿柏恩大掌在它毛发上的搓揉,满脸舒爽。
“你这家伙,还真会享受嘛。”他低笑出声,故意收回了手。
“汪汪!”狗儿不依的翻身抗议,刚好发现孟佳梨含笑的视线,又蹦蹦跳跳的冲到了床上,像在告状似的舔着她的脸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孟佳梨浅笑闪躲,将狗儿的大头推离自己,缓缓转向尚且一脸迷茫的耿柏恩道:“你回来了?”
突然接触到她含笑的目光,耿柏恩的醉意突然退去不少,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孟佳梨的眼底闪过抹讶异,好笑的道:“不是你把我们接来的吗?”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这狗是孟佳梨的黄金猎犬,而孟佳梨在昨天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脑袋轰的一声,血液直往脸颊上冲,古铜色的肌肤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甚至连耳根都带着点嫣红。
“是谁准你让狗进房间的?”他迅速换上一副冰冷的神色,故作自然的从地上站起身。
明明就尴尬的脸红了,还要装出一副寒冽冰酷的神色,那种强烈的违和感让孟佳梨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真是太可爱了。
“汪汪——”狗儿见耿柏恩站起身,以为又有得玩,开心的吠叫了几声,又跳下床找他撒娇。
“出去!”耿柏恩却没像方才一样笑脸相向,反而沉下脸斥喝。
狗儿顿了顿,又圆又亮的黑眸不解的望着他,大头微微侧了侧,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无法适应。
又变回现在的耿柏恩了……孟佳梨在心中暗叹了口气,下床领着狗儿到门边,替它打开门道:“宝宝乖乖,出去睡觉喽。”
狗儿一脸垂头丧气的呜咽了声,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耿柏恩一眼,发现对方的神色严肃深沉,知道没转圜的余地,只好识时务的走了出去。
“你喝酒了?”孟佳梨带上门,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浓重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