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蓉再三保证,常永祯还是亲自为她上药,确定没有遗漏才自行更衣,也不让她伺候,免得那些药白搽了。
不管外头再冷,安蓉的心却是暖的。
吃过了东西,夫妻俩坐在土炕上,身上盖着被子,聊起白天发生的琐事,或者发生什么案子,日子过得简单平静。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常永祯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检视她手上的伤口是否又增加了?有时不只被菜刀划伤,还有被油给烫伤,起了水泡,最后还发现手心长了茧,每每令他的心揪成一团。
他有好几次想要开口阻止,不让安蓉再下厨,但是见她总是开心地炫耀自己又学会了什么,那副骄傲得意的样子,也只能把话吞回去。
第8章(2)
这天晚上,常永祯脱下长袍,爬上土炕,安蓉才喜孜孜地告诉他。
“你方才吃的刀削面可是我亲手揉的面团,不过老何坚持不让我来削,连试都不让我试;我可是主子,居然不听我的话。”她忍不住告起状。
“你就听老何的,只要他说可以,你再动手也不迟。”他怕一味阻止,只会适得其反,让他这个勇于挑战困难的小妻子,把自己的手掌给削掉了。
安蓉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我知道了。”
闻言,常永祯亲了下她的面颊,欲望也跟着撩起,慢慢地将嘴巴靠近,而安蓉也极有默契地将红唇贴上,两手勾上他的脖子。
她这个相公平常总是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英俊脸孔,说话也总是淡淡的,又很简短,但是夜里的热情可是出人意料之外。
当鱼水之欢的次数多了,安蓉偶尔也会主动,不过最后总是落得第二天早上下不了床的后果,所以不敢太常这么做。
常永祯很快地脱去彼此的衣物,让肌肤之间没有隔阂,完全贴近对方,听见身下的娇喘,再淡然的性子也会跟着燃烧。
烛火愈来愈小。
土炕上的温度却是愈来愈高。
十根玉指因为激情难耐,抓过精瘦的背部,留下几道欢爱的痕迹,红唇吐出一声又一声的吟哦,令男人更是勇猛冲刺。
直到两人都获得餍足,肢体依旧交缠着,舍不得分开半寸。
“啊!”安蓉娇呼。
他还有些粗喘。“怎么了?”
“手上的药全都不见了……”她用力往夫婿身上嗅了嗅,喷笑一声。“看来全都跑到你那里去了。”
“我再帮你抹一次!”常永祯坐起身来,找到小药瓶,帮妻子再上一次药。
“还好水泡没有弄破,这两天可别再拿菜刀,也别碰水。”
安蓉将身子偎近他。“好。”
待他重新躺下,揽紧怀中的娇躯,闭上眼皮,就快睡着了。
“……相公?”
“什么事?”常永愿轻问。
她由衷地说:“幸好我嫁的是你。”
这一刻,安蓉不禁有些感激被自己咒骂千百遍的王半仙,若不是他说自己是小妾命,想当正室,只能嫁给庶子,也不可能嫁给相公这么好的良人,虽然无法给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却能用心待她。
一个男人愿意把自己摆在心里,这也是全天下的女人最渴望得到的。
常永祯惊愕得发不出声音。
“……我喜欢相公。”她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
他心头接着一阵狂喜。
“嗯。”常永祯找不到任何言语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听他这么回答,安蓉也不以为意,现在她已经不会再要求夫婿说什么甜言蜜语来哄自己开心,因为自己嫁的男人就是这副德性,还是早点习惯,否则会被气死。
这一个冬天下来,安蓉也习惯新居的生活,不觉得有什么不便,厨艺也有很大的进步,做好的干粮就让常永祯带去衙门,因为有时雪下得太大,只好留宿在衙门,便可以自行蒸食。
而对常永祯来说,他的小妻子亲手做的馒头就是人间美味,有时甚至觉得这般幸福的日子不过只是虚幻,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江知县没有撑过这个冬天,自然要上奏朝廷,而等待候补的知县高达百人,对常永祯来说,只希望朝廷派来的是个能够真正爱护百姓的好官。
另外一件事,就是坐了半年牢的常永成终于服刑期满,得以出狱,常三爷一早就带着好几个奴才前来接儿子回家。
虽然活着走出大牢,整个人却像脱了一层皮,完全变了个样。常永成却不知狱卒是看在常永祯的面子上,才没有刻意刁难,否则狱吏如刀俎、监犯如鱼肉,狱吏的举手之力,可以决定监犯的祸福与生死,早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永成……儿啊……”常三爷心如刀绞地抱住爱子。
常永成只要想到这半年来生不如死的日子,都是拜谁所赐,就恨不得马上一刀杀了对方!于是放声大吼——
“常永祯,我不会放过你的!”
怕儿子又闯祸,常三爷连忙将他拉走。
待他们乘坐马车离去,狱卒才前去跟常永祯回报。
对于堂弟的愤懑,即便坐了牢,依旧不思悔过,他不禁摇头叹气,只能盼对方好自为之了。
春天紧接着降临。
到了三月初,常永祯除了县丞本身的繁杂工作,还要代替知县决讼断辟、劝农赈贫、讨猾除奸、兴养立教,有时连着好几天都无法返家。
这天早上,就在公堂之上,被告丁火木跪在堂下,满眼乞求和不安地看着公案后头的代理知县,担心自己要是被关进牢里,谁来帮他照顾老母。
“……念在被告偷窃是因为找不到工作,为了让年迈的母亲能吃到白米饭,才不得不下手偷窃,虽是初犯,其情可悯,但行为仍不可取,本官就判你服劳役两个月,即刻前往东庄村帮忙采收山药,以及协助玉米、莜麦等农作物播种……”
因为春天来到,农田正缺人,常永祯才会想到把这些犯了小错,又不至于逃亡的人犯派去,既可以成为帮手,也算是一种惩罚。
“只要表现良好,又能勤奋努力,一定有农家愿意雇用,这么一来,便可以就近照顾你娘。”这名犯人住在西庄村,就在东庄村隔壁。
丁火木两眼含泪,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小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人的大恩大德……”
“下次若再犯,本官绝不轻饶!”常永祯郑重警告。
他哭得涕泗纵横。“小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再偷东西了……”这回让娘伤了心,真的不敢了。
“退堂!”拍下惊堂木。
待常永祯回到东跨院,也就是县丞办公的衙署,看着自己案桌上的公文,没过一会儿,担任典史的王范满脸不悦地走了进来。王范虽是个九品官,但仗着有远亲在当京官,在他这个县丞面前,气焰可是不小。
“听说常大人判那个姓丁的犯人服劳役两个月,这个罪罚未免太轻?偷窃就是偷窃,应该判他坐牢,要不然也该挨上一百大板才对。”典史负责掌管缉捕、稽查狱囚的工作,想到辛辛苦苦抓到的人犯,就这么给放了,王范心头就一阵火大!
他早就看这个县丞不顺眼,人人都夸他什么大义灭亲,其实只判半年的牢狱,根本就是轻判,平遥县的百姓都被骗了。
常永祯抬起头来,典史对他的判决可说是处处挑剔、找碴,看得出嫉妒的成分居多,早已懂得如何因应。
“坐牢无法解决根本间题,而服劳役既能帮助农家采收播种,又能让犯人往后的生计有个着落,一旦有能力奉养母亲,自然不会再犯,况且内治之道,首在劝农,督促农作生产也是本官目前暂代知县应尽的责任。”他语调平缓,却也听得出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