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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喔!你没提起我倒忘了这回事,我们这一辈是明字辈,为什么你叫季薇薇?啊!我想到了,大概是你受伤,师父想等你伤好了再找个好日子替你剃度,让你正式归入佛门。”应该是这样没错。

  是吗?季薇薇深感怀疑。

  京城,怀安侯府。

  “为什么,为什么爹不帮关叔叔说话,任由他们一家遭奸人陷害,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侯府厅堂上,一名怒气冲冲的紫衣少年满脸涨红的怒视着高自己半个身长的父亲,一点也毫不畏惧的与父亲正四目相对,他拳头握得很紧,紧得整只手臂都有些颤抖。

  他在愤怒,他在生气,他怒不可抑,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蓄满难以置信的谴责,不愿接受所听见的事实。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了,马上到书房抄书,没抄一百张大字不许停。”哼!真是他的好儿子,居然为了别人家的事指责他。

  “父亲没有品德又凭什么教训孩儿,关叔叔一家是无辜的,不可能做贪赃枉法的事,只要爹出面说上两句好话,至少让三司查清楚,还关叔叔一个清白。”可是父亲没有,不仅没帮上忙还置身事外,好像关家和他没半点关系。

  他不能忍受父亲这样的做法,十几年的同侪交情,同在朝为官,情若知己,不时相约酌上两口,雨天里下棋,明媚天候上山赏景,登高望远共度佳节,两家人如一家人似的来往密切。

  他还记得笑起来很甜、很灿烂的圆脸妹妹,总是拉着他的衣服喊他“哥哥”,很甜糯的软嗓,让人听了心窝都为之一软,忍不住想看她笑,听她带着乳音的轻唤着,“哥哥,陪薇儿玩。”



  而今都不在了,一个都不在了,在他陪祖父在城外的别庄养病时,京城发生了大事,可是家里没人知会他一声,或派人送个信到庄子上,直到此事尘埃落定时他才得知消息。

  一切都迟了,来不及了,望着人去楼空的关府,他心里悲愤难当,面前这是他一向敬重的爹呀!为什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冤死而不相救?当官的一定要这般冷血、坐视不管吗!

  “无不无辜不是由你来说,那是刑部查证后上奏皇上,皇上判决斩立决、家产充公,家眷一律贬为庶民,不得再以官家人自居。”都已经是平民老百姓了,哪高攀得上他们怀安侯府,他才不会自找麻烦,给侯府添乱。

  “父亲不知道关叔叔的为人吗?他怎么可能涉入贪渎案,关叔叔向来正直不二,容不下贪赃枉法的事。”这分明是逼害,让一个真正的好官受人唾弃,污了名声。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秦大人在他府上搜出一尊下官孝敬的白玉观音,还有收贿的帐册和若干他自个儿也说不出来的银两。”怀安侯莫士祯语重心长的告诫儿子,“正直的人当不了官,不懂得圆滑、不懂得凡事退一步,再好的官也得折腰。”

  官字两个口,上下吃呀!你不喂饱豺狼似的大官小官,他们便会反过来分食你,吃得你尸骨无存。

  “那关妹妹呢?她还那么小,肯定很害怕,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回府里”怀安侯府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她配不上你。”莫士祯一句话打死了任何可能性,大户人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门第高低相当重要。

  原本怀安侯府莫家与关府是定有娃娃亲,便是少年和关府小女儿。

  “你……”他愤然的红了眼。“爹,你太无情无义了,我怎会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太令我失望了。”一说完,苍白着一张脸的紫衣少年转身离去。

  这件事成了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埋下他日后离家的种子。

  而听闻关家人在落难后都死了,此事传了一阵子便不了了之。

  “士祯,这事儿你做得不对。”安儿说得没错,面对这事儿子显得无情了些,关家一出事就赶紧撇清关系。

  “爹。”怎么连爹也说他不对,他是为了侯府着想。

  “不过我能体谅,不全是你的因素,这件事牵连太大,避开些也是好的。”明哲保身,万勿扯进朝堂之争。

  “那混小子太不懂事了,他不晓得我为了保住他费了多大的劲,他真当官是那么好当的吗?不会被泼点污水,踩上两脚。”他还太天真了,想不通其中关节。

  老侯爷抚了抚胡子。“关家那事真没办法救了吗?”

  莫士祯叹了口气。“都下了大牢还怎么救,而且还和宫里的那位扯上关系,风尖浪头的谁敢出头?这事关弟挖得太深了,踩到虎须犹不自知,他是把命搭上了去查,人家怎不给他个痛快。”

  至少他是不敢把整座侯府赌上去,他有他的家人要保护,不能为了一个冲过头的傻子赔上所有。

  “朝薇那娃儿呢?”找个庄子安置她不难,当不成莫家儿媳就当收了名义女,日后给她一笔嫁妆让她有个归宿。

  一说到关府的小女儿,莫士祯脸色有愧。“我派去的人回报,关府有打杀过的痕迹,到处血迹斑斑,重伤的奶娘抱着伤得不轻的小小姐逃出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唉!是祸躲不过,偷偷地烧些纸钱给他们吧!盼能一家人在地底重聚,来世投胎别再犯糊涂了。”好人不长命,立身在世还是别太出风头,给自己招来祸事。

  “是的,爹。”私底下祭拜他还是做得到的。

  秋风瑟瑟,红叶飘落。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有点寒意,只着单薄的衣服会觉得冷飕飕,得搭件厚一点的外袍。

  来到清心庵已经三个月的季薇薇拿着一柄比她高的扫帚,有模有样的仔细扫着落叶,她将枯枝和叶子扫成一堆,准备一会儿生火,烤烤明慧小师姊从山里拾来的板栗。

  她受的伤比想像中的严重,深及见骨,清醒后又反覆的低烧不停,伤口发炎化脓,静慈师太为她割掉腐肉尽力医治,她才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足足躺了一个月才下床。

  但是也仅于能小走几步而已,不能跑和跳,以及做过于剧烈的动作,在庵里师姊们的全力照料下,她稍微能做点轻简的活,像扫扫地、浇浇花,过重的东西可不准她提,怕她又把伤口弄裂了。

  “小师妹,快用饭了,你落叶还没有扫完呀!今儿个是明真师姊掌勺,她……”最恨别人不捧场。

  “什么,是明真师姊”天呐!天要亡她。

  明慧爱数落地轻戳她的眉心,“你呀,别再挑嘴了,有什么就吃什么,食物是用来填饱肚子,别东嫌西嫌的,我们以前闹荒时连草叶子都吃,滋味涩得发苦……”

  她一口气说了一千八百七十五个字,等她喘口气吞吞口水的空档,季薇薇一脸悲壮的握住她的手。

  “可是真的很难吃,每回吃了明真师姊烧的斋食,我的舌头起码麻三天,食不知味,不是过咸便是太酸,我还吃到她当笋子炒的竹筷子,呜……我会死的,一定长不大。”太可怕的技术了,简直让人惊得瞠目结舌、无法言喻,同样的食材她就是有办法煮到所有人都痛哭流涕—

  因为太难吃。

  偏偏这位明真师姊特爱掌勺,不让她上灶都不行,如同将军不拿剑会要他的命似的,即使大家语气很委婉的劝退,她仍士气如虹的左手甩锅,右手拿铲,煮出难以下咽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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