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才不笨,娘若笨的话,又怎会生得出我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儿呢?您说是吧!”秦罗敷伸手搂住母亲的胳臂,靠着母亲撒娇道。
“你啊,真不害臊!哪有人会说自个聪明绝顶的?”杨氏伸手在女儿脸上刮了刮,羞她道。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过分谦虚会变虚伪的,女儿这个人向来实在,一点也不虚伪。”秦罗敷义正词严的说。
杨氏失笑的摇了摇头,投降道:“娘说不过你。”
“那娘说不过女儿,会不会答应女儿明天一早就将表妹送回杨家去?”秦罗敷突然试探的问道。
“敷儿。”杨氏顿时露出满脸无奈的神情。“娘知道你不喜欢你舅舅、舅母那些人的势利,但美环年纪还小,好好教导的话——”
“娘,刚刚的事您也看到了,您觉得教导会有用吗?”秦罗敷忍不住打断母亲,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大伙都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都吃过苦,也知道庄稼人卖儿卖女的悲哀与无奈,表妹她自个儿在七岁的时候甚至也差点被卖,沦为奴婢。结果呢?您刚也听见她是怎么叫春雨的,狗奴才,这种污辱人、瞧不起人的话咱们这里有谁说过?只有她。”
杨氏张口想为侄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个儿无话可说。
秦罗敷看着母亲,语重心长的继续说:“娘,您别说表妹她是因为年纪小,因为无知,不懂狗奴才这三个字是骂人的话,她才学人乱说。若真如此,您觉得在纯朴没有奴仆的农村里,谁会说出狗奴才这三个字让她去学着这么说?”
只有娘家人,不是大哥就是大嫂。杨氏默默地在心里答道。
秦罗敷再下一城。“若是学来的也就算了,若不是,那这就是她的本性,尖酸刻薄又仗势欺人,而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天生凉薄的人,女儿不觉得好好教导会有用。娘,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免得将来因失望而难过。”
杨氏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弱弱地低声道:“敷儿,别把你表妹想得这么坏,她没这么坏,只是虚荣了点而已。”
“或许吧。”秦罗敷不置可否。“不过还是得尽快将她送回去才行,毕竟咱们家现在住有贵人,若是让她的虚荣得罪了贵人或是把贵人给气走了,咱们可就惨了。”
杨氏倏然一惊,抱着一丝希望,犹豫的看着女儿,迟疑地说:“应、应该不会吧?”
“娘大可试试看就知道会不会了。”
“那咱们试个三天——不,两天,两天就够了。”杨氏保证的说,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还差点被卖身为奴,她这个做姑姑的,同样在那个家、那个环境下长大的人很是感同身受,所以才会一直都想多疼这个侄女一点。
“娘想试几天都行,只是女儿不想见到日后娘因失望而伤心难过。这点娘可以答应女儿吗?”秦罗敷认真的凝视着母亲道。
看着女儿认真的神情,杨氏深吸一口气后点头道:“好,娘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三天?两天?
秦罗敷深深觉得大家都太小看杨美环了,那丫头何止如她所说的尖酸凉薄,又何止如娘所说的虚荣而已,她还有一个过去大家都没发现的大特点,那便是厚脸皮加不要脸!
一天——不,严格说起来只有半天的时间,当杨美环得知家里来了个贵人,入住松风院,而且那位贵人还是位长相俊逸、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时,她竟以迷路当借口夜闯松风院,整个就是恬不知耻。
秦罗敷会知道此事完全是因为亲眼目睹,当时她正替爹娘前去关心贵客入住松风院有无任何不适,或是有什么特别需要。
在她与小桑和封承启与影七四人正待在厢房里说话,突然影七身影一闪就出了厢房,她还在发愣怀疑这人是不是经常这样一声不吭就来无影去无踪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句拉长音又嗲声嗲气的“公子”,让她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顿时爬满身。
不自觉的,她伸手抚了抚双臂,将手臂上竖起的寒毛给压平。
“怎么了,会冷吗?”
坐在她对面的封承启问她,她立刻放下双手,摇头道:“没事,我——”她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外头杨美环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公子贵姓,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是到我姑母家做客的客人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影七或许没开口,也或许说话声音较低沉,因而一直未有他的声音传进房里,只听杨美环那高亢又做作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其实我也不常来我姑母家,这才会迷路走到这里来,没想到却遇见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正如那句俗话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是不是啊,公子?”
秦罗敷忍不住闭上眼睛,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外头的姑娘是……”
“路人甲,别理她。”秦罗敷迅速睁眼开口道,见封承启对她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她轻叹一口气,亡羊补牢的改口招认道:“我这表妹出身农村,一心想高嫁过上好日子,有些爱慕虚荣。她大概是听说了松风院来了贵人,这才会假迷路之名跑到这里来攀富贵,让封公子见笑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倒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见笑的。”封承启面不改色的平静道。
“意思是封公子不介意我的表妹前来这里攀富贵?敢情好,一会儿我就与表妹说,让她常来这里陪封公子聊天说话,免得无聊。”秦罗敷眉头轻挑的开心道。心想着,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不怕担心冷落贵客,更不必心烦表妹没事找碴,真是一举两得啊。
她的话让封承启脸上表情顿时一阵僵硬与尴尬,还有一些目瞪口呆。
“咳,这就不必了,不必麻烦了。”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秦罗敷迅速摇头道。
“可是我不想麻烦人。”
“这一点都不麻烦,真的。”她保证道。
“我觉得麻烦。”
“真的不会。”她有股举手发誓的冲动。
封承启目不转睛的瞪着她,握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就快要翻脸了。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没感觉到他这是在拒绝吗?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啥也不会,只会装腔作势、嗲声嗲气说话的女人了,外头那个一听就是那种货色,他根本连见都不想见到好吗,更别提是让人常来了。
“秦姑娘,”他沉声开口,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说了,我觉得麻烦。另外,我个人喜静,宁愿一个人待着,也不需要有人陪聊天、陪说话。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秦罗敷脸部表情一僵,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人惹恼了。
“哈哈,这样啊,那就算了,哈哈。”她干笑的说道,明白了他刚才所说的不介意人之常情只是客气话,他根本是很介意好吗?
房里一静下来,屋外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
“公子,咱们都聊了这么久,奴家都还不知道你贵姓大名呢。”
秦罗敷的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的偷瞄了封承启一眼,发现他的嘴角竟也勾了起来。
“影七话少,从不与不相干的人说话,我有点好奇他与外头的姑娘都在聊些什么,能聊那么久。”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惊讶,封承启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笑意,好像觉得这件事还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