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林是药生出身,自小跟着师父黄太医进出宫中,庄皇后三十岁才生下第一个孩子,又是早产,安平公主身体并不好,黄太医隔三差五便往皇后宫中冲,潘林背着药箱,跟着进出,多年相处,两人竟然生出情愫,可一个药生又怎么娶得了公主。
眼见年纪渐大,庄皇后开始给女儿找夫婿,安平公主多方衡量,又派人问过他的意思之后,这才有了指婚跟装病这两件事情,至于拖累他短时间内不能成亲,自然是有美好的代价:世子易位。
公主的想法是,能拖就拖,总之不让她嫁给潘林,她就宁愿在宫中当个病公主。
“放心,虽然占了你正妻名分,但我会给你挑几个好妾室,你若有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
他跟苏可儿说“相信我,我会做最好的安排”,都是真的,可惜苏可儿没信他。
她只是个宫女,又怎么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真的在准驸马身边服侍,“伺候四皇子”与“跟公主抢男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对她失望,但也能理解。
大抵,也是身分……
第7章(1)
陆桐月看着铜镜,不得不感叹自己的忍耐力真好。
虽然心情郁闷,但还是睡得着,而且一觉到天亮,每天去问安时神色如常,没人看得出她心情低落——庶女的能力哈哈哈,唉。
甜李在她的发髻上插上钗子,笑说:“小姐真衬这玉色琉璃。”
玉色琉璃极为温润晶莹,是琉璃中的上品,有市无价,是公主所赐,陆桐月扶了扶钗子,笑说:“以前要是我有这种东西,只怕要高兴上好几天,不,要高兴好几个月。”
“小姐别想那些,世子……”
“又没把姑娘带回来对不对?”她都听好几天,会背了。
这几天就是在桂叶的“少爷说今天不回来”跟甜李春菊的“世子又没把姑娘带回来”中间度过,春菊甜李说的都没错,但她就是无法释怀。
真想回到以前那种心胸如海的日子,抽斗有银子,跟夫君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多轻松多开心啊,哪像现在,心里那个酸喔……
打扮完毕,陆桐月却是有点意兴阑珊,夏东雷不在,是要打扮给谁看?
夏东雷不在,咦,反正他不在,那——“春菊,我的书放在哪?”
一会后,陆桐月已经躺在美人榻上,心满意足开始看起她从陆家带来的话本了。
这些描述男女爱情的话本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因此她来夏家后从不敢拿出来,怕万一被人发现那就丢脸了。
但现在不同,她现在经过公主认证,大小姨娘没胆来惹她,汪氏跟康氏则是在观望,夏东雷又不在,随便她大看特看,反正没人会来打扰。
春菊知道她看书习惯,燃了香,给她腿盖上小被,坐在脚踏给她揉腿。
陆桐月翻着那已经看过数遍的话本,“春菊,你说,吉姑娘这样抓着她师兄的领子问,到底算是真性情还是没度量?”
“婢子……婢子觉得吉姑娘是真性情。”其实春菊觉得吉姑娘度量太小了,但自家小姐现在心情不好,她当然不会火上加油。
“是吧,男人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却让女人得贤慧,得大度,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做一样的事情,男人能理所当然,女人得被拎上衙门。”陆桐月啧了一声,“所以你说,我怎么能不带这些书过来,至少书中世界很圆满,相公只会喜欢他的娘子,再美的姑娘示好都能不为所动,一间屋子两个人,上官少侠给吉姑娘过生辰那边真是太美好了。”
陆桐月大谈特谈上官少侠跟吉姑娘,说得兴起,没注意到自家夫君跨过门坎,已经到了外间,大抵是听见她的声音,停住脚步,做了个手势,让跟着自己的大丫头出去。
接着坐下,自己斟了茶,认真的听了起来——这丫头在他面前都挺乖巧,没想到私下嗓门这么大。
“小姐,这只是话本,说书先生讲给后宅太太奶奶们听的,自然是这样写,不然人家怎么肯一听再听。”
“一定是有这些事情,那些话本人才写得出来啊,你记不记得马车总管邓叔,他对邓大娘就挺好,从不嫌邓大娘只会生女儿,连牙婆带新丫头进来时都跟他说,她那里有几个新丫头,一看就是好生养,算他五两银子就好,邓叔也不肯,娘一直说他傻,养了四个丫头能干么,我当时也觉得邓叔该娶个能生儿子的妾,但我现在发现我错了,娶妾做啥,跟邓大娘两人过日子多好啊,邓叔只有四个字能形容,堪为表率!”
春菊噗嗤一笑,“小姐,这话在这儿说行,到外头可不能讲。”
“臭丫头,你别笑,再过两年你也得嫁人,你自己可得放大眼睛找,老实点,可靠些,别花心。”
“小姐是觉得世子爷花心啦?”
“当然是花心啦,不过你家小姐长得不够美,没办法,柳梢玉许宜室桂叶一字排开,个个都比我强。”
屏风外的男人突然怔住,他这样算花心吗,也不过就几日未归而已,别说他是睡在自家的湖船上,就算真的在船楼要了姑娘,也不算什么。
还有那个什么邓叔的,居然堪为表率?
再者,他也没嫌她不够美……
“可整个陆家几百口人,也只有邓叔一人这样……”
“至少是有的嘛,我若是皇后,肯定要下个条子,除非正妻无子,否则十年才能纳一个新人,一辈子最多一妻两妾,每个月在外头最多留宿三日,不,还是一日好了,未经家中妻妾允许,不可把外头女子携回。春菊,你看怎么样?”
春菊噗的一笑,“小姐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
“皇后肯定会支持我的,但我想皇帝肯定会想直接把我扔进大牢。”这世界上的男人,还有谁的后宅能跟皇帝比,“以前老觉得嫡母气量狭小,可现在觉得嫡母真的了不起,爹爹那一窝女人整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嫡母每个月要发月银,每季要裁衣做鞋子,给这些女人的孩子张罗婚事,居然没有发疯,还活得白白胖胖,太厉害了。”
她这才几天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睡得好,吃得好,那是庶女能力,但心里其实很郁闷。
“身为太太就是那样了,小姐觉得大太太委屈,可姨娘们可羡慕大太太羡慕得不得了呢。”
“钱跟权嘛。”她娘每次说起大太太就羡慕得不行的样子。
“嬷嬷说,女人只要握有这两项东西,日子就不会太难过,我看大太太就是这样。”
“那是因为她没把我爹放在眼里吧,这样说好像也有点不对,我爹少年成名,军功在身,长得也不差,嫡母肯定有喜欢过我爹,可是随着一个又一个姨娘进来,她就慢慢的改变了,身分地位放在那里,她不得不大度,变成一个只在乎钱跟权的人,因为银子跟地位握紧了就是她的,别人抢不走。”
“小姐不如就跟大太太学着吧,我看大太太真的过得挺好,一年胖好几斤,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
“不看齐也不行啊,如果一直去想他去找哪个姑娘,又觉得他哪日说不定就真的带回朝阳院,日子是要怎么过,何况我自己都只是妾室了,哪有叫板的立场,再者说句实话,公主只怕短时间内还是无法和他成亲,一个堂堂世袭府第的世子,居然只有一个妾室,也很不象话,以公主惊人的胸襟来说,恐怕过个一年就会让我再给他找姨娘,大家一起开枝散叶,延续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