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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女二嫁,这可是京城中近来最引人注目的大新闻、大消息啊,大家都想知道那个倒霉——不是,是勇气可嘉的新郎官到底是何许人也,又是得了兰家多少好处与承诺,这才愿意娶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做妻子,所以今天的宾客有很多都是不请自来的,目的就是想满足那人皆有之的好奇心。

  等了又等,外头终于响起鞭炮声响,迎亲队伍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立刻往大门方向移去,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迎亲队伍屮的新郎官,怎知却看见一个只能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的迎亲队伍。

  轿子是八抬大轿没错,但新郎官却是徒步而来,别说是俊马了,连匹驴子都没瞧见。



  乐手五六个,虽吹奏着喜庆的乐曲,但因乐师人数不足,乐曲便显得有些气势不足,然后再加上一个穿着全身红通通的媒人婆,再来……再来就没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想不出兰学士去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寒酸的亲家?兰学士是不是因为对原本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呵护的女儿失望透顶了,这才随便找个人把女儿这个祸水给嫁了?有可能。

  虽然前来迎亲的队伍寒酸,但该进行的仪式与礼俗却一个也没落下,直到新娘被背上花轿,起轿,寒酸的迎亲队伍在零落的喜庆乐声中渐行渐远,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交头接耳的回到酒席上,边吃酒席边讨论这门令人看不透的婚事。

  「所以,那新郎官到底是什么人?」有人问道。

  结果大伙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的出来。

  「总之,不是住在京城里的人,因为花轿就在刚刚已经出了城门,往城外去了。」有人说。



  「看样子兰学士当真是在嫁祸,而不是嫁女儿。」

  「看也知道,你难道没注意到嫁妆只有少少的几抬而已,陪嫁的丫鬟也只有两个,连个帮扶的婆子都没有,我看这兰家姑娘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可有得熬了。」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现场出现不同的声音。「我觉得兰学士不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捧在手心上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就算做错事,也不可能这样翻脸不认人。虎毒还不食子,更别说一个原本对女儿宠爱有加的父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谁知道?总之,我是不赞同大家拿嫁祸来说这个亲事。」

  「我也不赞同。」

  同一张席次上顿时出现两派见解不同的人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了起来,兴致高昂,热闹非凡。这情况几乎在每张席次上都看得见,不过这都和坐在花轿里、正一步一步的被抬向未知新生活的新娘子无关。

  此刻的兰郁华很忐忑也很不安,很想后悔,却不能后悔,因为这是她的选择,更是她推脱不了的罪责。

  为什么想要嫁给他?其实理由除了她对爹娘所说的那三个之外,还有第四个决定性的理由她没有说,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只因为它关系到她的上辈子。

  上一世由于她任性的死活要嫁席世勋的关系,父亲为她公私不分递折上奏,母亲为她做恶,恩将仇报的将她的救命恩人灭口,只为死无对证。

  她原先并不知道此事,直到有一回被席世勋后院那些魑魅魍魉的女人们陷害,让席世勋的第七位小妾一尸两命的命丧黄泉,席世勋怒不可遏的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狠毒无情,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将母亲为她所做的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她这才知晓。

  其实一开始她根本拒绝相信,认为他只是为了伤害她才胡乱编造谎言,但后来随着爹爹遭小人陷害入狱,这件事被揭发出来,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愚蠢害了多少人,又连累多少无辜之人为她丢了性命。

  自从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而是真的重生一回之后,她一直在想如何不让自己再生活在悔恨之中。改变原有的命运是一定要的,除此之外还得欠债还债。

  欠丫鬟彩环和车夫张树的,她只能补偿在他们的家人身上,而欠她救命恩人裴公子的两条命,除了以身相许还报一生之外,她真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做,因为对方明显不要钱财,也没有想攀附权力欲望,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救了她送她回家时什么谢礼都不收了。

  事实上她猜的没错,因为爹爹找上裴公子,透露有意将女儿下嫁于他以报他对女儿的救命之恩时,裴公子立即毫不犹豫的就摇头拒绝,还将对她的恩情撇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肯受这个对他来说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恩情,更别提是答应让她以身相许了。

  为此,亲自前往的爹爹有些恼火,倔脾气一起,硬是将当初他虽救了他女儿,但同时也坏了女儿名节,让她被退婚难以再嫁的罪名安在对方身上,要裴公子负责。

  裴公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应了这门婚事,然后垂死挣扎的开出几个娶她的条件,包括他家穷出不了什么聘礼,所以嫁妆不能多;还有他家小没多余的房间给下人住,所以陪嫁丫鬟也不能超过两个;再来就是他母亲身子不好,媳妇进门是要侍疾、服侍婆婆的,倘若做不好他有休妻的权利,简直就把爹给气到火冒三丈。

  爹回家把这事说给娘与她听时,娘也气到冒火,倒是她在得知此事后,反而有种意外之喜,迫不及待的前去见爹娘,对他们说她愿意。

  娘着急不已的问她是不是病了,傻了,她却摇头,开口要娘换个身分,将心比心的想象一下,倘若娘是裴公子的娘亲,娘会不会以这个儿子为荣为傲,会不会为他的孝顺感到欣慰?就算不是裴公子的娘亲,而是一般的旁人,扪心自问,又有谁会觉得这三个条件苛刻呢?它们全在情理之中。

  爹被她说服了,不再感觉到生气,反倒对这个未来女婿起了欣赏之意,但娘依旧充满了不满,所以将不满全发泄在她的嫁妆上。别看她的嫁妆只有基本的三十六抬,符合裴家不多的条件,但是内容物却抬抬价值不菲,一抬抵三抬,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早上娘还硬塞了一万两的银票给她当私房,而那捆银票现今正揣在她怀里。

  想起爹娘对她的疼爱与付出,兰郁华的心头顿时暖了起来,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反正她嫁到裴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赎罪,所以成亲后她会努力付出一切,尽全力做个好妻子、好媳媳,倘苦这样仍达不到裴家的要求,最后的结果仍是被休离的话,至少她曾经努力付出过,可以问心无愧。

  最重要的是,即便最后结果是被休离,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因为她还有娘家可以回,还有爹娘会疼她爱她。况且说真的,席家后宅那种魑魅魍魉纵横的人间地狱她都待过了,对家中成员只有母子二人的裴家,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兰郁华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中挺直了背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红盖头下的目光变得坚定不移,勇敢的直视前方,迎向未来。

  裴翊的目光一再的看向身旁的花轿,好似希望目光能透视,能看清楚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是何模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看到的始终是大红花轿的外观,看不见里头坐着的人,但是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依然不由自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那花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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