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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道子一生以绘画为乐,无心做官,绘画笔法超妙,为一代画派宗师,据传唐玄宗欲观嘉陵江的美景,吴道子一天即把嘉陵江三百里风光绘在大同殿的粉壁上。

  钟螽钦慕的是吴道子的无拘无束,收到此画,他甚是满意。“为师就却之不恭了。”

  吩咐春叔安排钟先生的住宿事宜,一应用度皆不可怠慢,徐琼这才离开书房,外面还等着要向她告辞的大管家徐辅。

  “大姑娘,奴才这就回常州去了,不知大姑娘可有其他需要老奴向老爷禀报的事情?”



  徐辅四十多岁有余,紫膛脸、身高魁梧,蓄着一把小山羊胡须,一袭青藏色交领直裰,秉性果断中透着仁厚精明。

  “烦请辅叔转告我爹,我在婺州安好,勿念,他老人家也要保重身体。”

  徐辅应声后便匆匆去了。

  第四章 小正太芳邻(1)

  徐辅离去后,徐琼沿着回廊穿过月亮门和青石路,回到被夷为平地的旧仓库空地上。

  柴方已经抓耳挠腮地等在那儿,“小姐,您这奇怪的窑,小的是能盖,只是还有些问题……”



  “这叫蛋形柴窑。”

  所谓蛋形柴窑,就像半个鸭蛋覆于地面,由于燃烧的是松柴,所以又称柴窑。

  蛋形柴窑最早出现于明末清初的景德镇窑,这时的大创朝只有馒头窑和葫芦窑。

  柴烧窑的难度很大,不可控的因素很多,尤其成品非常低,加上所消耗的木柴相当可观,但是柴火能直接在坯体上留下自然的火痕,而且,木柴燃烧后的灰烬落在作品上所产生的自然落灰釉的阴阳变化,可使作品的色泽温润、变化多端,是后代电窑与瓦斯窑所不及的。

  “这窑门、火膛、窑室、护墙和烟囱,为何需要如此这般的厚度?”

  徐琼向柴方招手,随意蹲了下去,就着铺垫在巨石上的图纸,细细向他解释窑炉为什么需要这样的体积尺寸、燃烧室、窑室大小、烟囱长短、送风口位置数量还有挡火墙的厚度。

  “大姑娘,这样不合规矩。”一旁的冯嬷嬷看着徐琼那白净如剥壳鸡蛋般的侧脸,心情有些复杂,姑娘家怎可对外男如此不设防?小姐的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她是不是错了,错在没有阻止小姐玩这个?小姐又是从哪里懂得这么多知识的?

  徐琼朝她递了个没事的眼神,然后低下头专心向柴方解释着,柴方听得全神贯注。

  冯嬷嬷没辙,只好安慰自己,小姐也不过十岁,可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早该注意男女大防了,她竟然让小姐随意蹲在这里和一个工人说话,老爷要是知道了,她这可是严重失职啊。

  徐琼和柴方几乎是头对着头,细细说了好一阵子。

  “就这样。”她说完就站起身,对她来说,她并不在意与人来往那些严苛原则,所谓男女之防的那把尺,她自己心里有数。

  “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回去备料,料一备齐就开工。”柴方搓着手,眼里有着兴奋和雀跃,他只觉得这位小姐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任何亵渎之心。

  “嬷嬷,把十五两银子给他。”这是买材料的钱,完工后自然还有工钱。

  “小人有熟识的供货商家,月底一次结算就可以。”

  这个柴方是个老实人。徐琼笑得亲切,“就拿着吧,皇帝不差饿兵,有银子好办事。”

  柴方感激不尽地带着图纸走了。

  “大姑娘,您是从哪儿得知这许多关于土窑知识的?”冯嬷嬷不吐不快,若非匠人,怎么识得这些技艺?

  “嬷嬷瞧着琼儿看书都看假的吗?这些可都是书本里的学问呢。”用学问来唬人最容易了,不是她欺负冯嬷嬷不识字,而是她有难言之隐,她没办法告诉爱护她的奶娘,这些知识都是她从现代带来的记忆。

  “不是嬷嬷爱唠叨,就算老爷不在府中,大姑娘也不该随意和外男亲近,您有事,尽可吩咐我们传话便是。”冯嬷嬷对这点异常坚持,事关小姐如白布一样的名声,不能不慎重。

  “我也不想啊,只是您也看到了,要是让旁人来转达这种窑的结构,根本无法表达我的意思。”她的神情淡然,还带着几分笑。

  冯嬷嬷隐隐觉得小姐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又瞧她一脸的甜笑,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将来若是老爷娶了填房,谁知道会对小姐好还是不好?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怕受人欺辱。

  真希望那天不要到来,又或者缓些时日也好。

  但是,老爷的人事就像天要下雨一样,父亲要娶新人,又岂是小姐能阻止得了的?

  这一晚,冯嬷嬷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只觉心头重重的,压着烦人的事。

  两天后,柴方用马车拉了好几趟材料,徐家后院很快就堆满了砖瓦泥木,相较后院传出来乒乓啪锵的噪音,前院则是安静很多。

  徐琼因为要上学,生活作息有了微幅改变,少了赖床和睡回笼觉的时间,每天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让春娥替她打理仪容,蔫蔫的去上课,但不变的是,她仍虔诚的抄写佛经,回向给母亲。

  抄写佛经对她来说是有些难度的,经书用字艰深,得花上一个多甚至两个时辰才能逐字写完,写完之后,双手还得浸泡在春娥准备的温热水里才能缓过劲来。

  其实她是喜欢看书多过写字,看书可以天马行空地跟着书中的故事与人物走,让自己放松,写字却不能,但是若能将无边的佛法回向给母亲,再辛苦她都无惧。

  她尝试去父亲的书房找书来看,但她失望了,满架子都是之乎者也,称得上闲书的只有一本《大创开国史》。

  没鱼虾也好,她把这本书带回自己的院子。

  虽然她的手下就几个仆妇、两个丫头和一个小厮,每天仍旧需要花点时间去听他们交代的流水帐,听了十几天,她把这事交给胡二媳妇,小事让她决定,大事再来上报,要是没什么事,到月底挑一天拿帐簿过来给自己过目便是。

  既然手下有人,有人就当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才不会让自己累成一条狗,或是一匹驴子。

  这时候,她在想办法完成钟先生——现在是夫子了——所布置的功课。

  钟先生要她写一篇《公羊传》里有关“诛心”的论述。

  唉,儒生必须以圣贤之言为归依,夫子啊夫子,公羊好辩,您难道要我一个小女子去当辩士吗?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不好,在夫子面前谈什么顾闳中、韩熙载,自己授人以柄,人家偏不照步子来,怪不得别人。

  不过,这位夫子的确与旁人不同,他说,子女的日常本该由父母言传身教,但是她母丧父远行,如何得父母教诲?各种礼仪学习于女子是极其重要的事,接人待物、言谈举止,各有各的礼仪,他不会刻意教授,但希望她能融会其身。

  闻言,她恭敬地向夫子磕头施礼。

  他这是把她当晚辈看待,不只是主雇关系,有人指引教授,不只能学到书本上的学问,还能学习待人接物的礼仪,是老天爷眷顾她。

  “大姑娘,我们今天做冷淘吃,好不好?”是贞娘,一个怯生生、我见犹怜的小姑娘,初来到徐琼身边时,话都不敢大声说,更不敢靠近徐琼的身。

  “是春娥那丫头让你来问的?”嘴馋的春娥自己不敢说,叫个好说话的替死鬼来。

  如今暑气蒸腾,除了荷花池还有一片荫凉,随便动一动就一身汗,就连竹帘子也挡不住暑气,更别说有多少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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