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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嚷,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

  只见芮柚紫像小孩似的捧着肚子,踢踢这,小跑两步,又想起什么,和小肚子嘀咕了两句,又踩了两踩。

  看过鸡舍里的母鸡和白羊,这会儿踱到两棵大树下面,用力踹了它一脚,大树不为所动,她嘟囔了两句,正要转头离开的时候,高处的皑皑白雪团骤然滑落,整好掉在她头上,打得她一头狼狈的白。

  她怔了怔,咯咯发笑。



  原来雪是这样的,白白冰冰的,用手指轻轻一摸就化了。

  她就像一尊小雪人站在院子里,头一摇,摇散了那些雪粒子,惬意蹲下来伸出手指轻弹小雏菊花瓣上被雪掩了的雪渍。

  这一切全落进任雍容眼里。

  他今天穿了件月白深衣外搭大红绣孔雀纹锦袍,乌黑的头发用根玉簪挽着,绝色的五官,微扬的凤眼表情柔软,不同于平常的放肆张狂,整个人显得明亮从容。

  他把芮柚紫在外头的一切全看在眼底,这么纯粹的快乐他很久没看到,他见过的女子有各种面貌,但是总脱离不了头饰和华服。

  他发现这小女人最美的时候,不是锦衣华服,不是满头珠翠,而是自然天真憨趣这些微小的细致处。



  他看着她眉目舒展,如一幅缓缓打开的画卷,自然写意,柔软慢慢就从心底溢了出来,情不自禁。

  见到雪,玩得像小孩的人见到了从不跟她客气、老早把思过院当他书房跑的男人,顿时

  喜悦化成了不容错识的冷淡。

  “郡王。”她屈膝请安。

  她脸上美丽的微笑被收拾得涓滴不剩,任雍容心中暗叫不妙,她好像不怎么欢迎自己啊,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在持续稳定进步中不是?

  “你没有别的事情好做吗?别有事没事就往这里来。”这话是活生生的驱逐令。

  这是人妻对夫婿该有的态度吗?

  那些婉转温柔、细致体贴……得了,他瞧上她的也不是这些,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他轻咳了下,掏出自己的帕子,一指指着她的脸上。

  “你鼻涕流出来了。”

  “啊!”好窘!芮柚紫大惊失色,连忙捣着鼻子,她的脸不受控制倏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任雍容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笑得很没形象,可能不敢放声大笑的缘故,这时声音听起来显得沉厚,给人一种温润醇实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芮柚紫一手捣鼻子一边吸鼻子,另一手想从衣袖里找帕子未果,见任雍容递过来的帕子很自然就接了过去。

  “冷为什么不作声?快回去吧,小心着凉。”他脸色铁青的提醒,太不会爱惜自己,但是看着她被揪得红通通的鼻子,心里又软了。

  她没想到任雍容会说出这番体贴的话来,擦了鼻涕,连连点头。“我进去就是了。”因为帕子还捣在鼻子上,以至于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含混不清的嗡嗡声。

  任雍容唤来段氏令她去煮姜汤,要煨得浓浓的,再端给芮柚紫,等她喝完,监督着她盖上被子发汗。

  段氏应声去了。

  “栖凤院的地龙我让人烧好了,反正你早搬晚搬总是要搬,不如我们一道过去好了。”他暖暖气息才扑在她耳边,芮柚紫已经被拽得一个趔趄,撞到他怀里。

  她轻轻的颤栗了下,不经意闻到自他身上传来松柏香,又看见他弧线优美的下颔,紧抿的薄唇,有几分刚毅决然,隔着厚厚的袍子也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跳动,背脊窜过陌生的酥麻感。

  为什么会这样?这家伙是专程来搬人的吧!

  她有腿,自己想过去的时候自然会过去,用得着他来下指导棋吗?

  任雍容转头朝往站立在院子一隅的月牙吩咐,“姜汤熬好了就送过来。”

  芮柚紫听见了月牙的应诺声,眼前突暗,只觉得自己被兜头包了起来,身子一轻,双脚离地,人已在任雍容的怀里。

  她忿忿的挣开那大氅,“别老是把我当孩子。”

  这人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动手动脚的把她抱来抱去,早知道她刚刚就该先踹上一脚做本钱,只叹机会已失。

  “乖,别动来动去的。”这样哄人是任雍容,但是一转身,声音骤降,吼的是回雪,这人也是任雍容。“发什么愣?不知道要跟上来吗?”

  芮柚紫用力挣出一张脸来,“不许吼她!”她的人不许别人欺负。

  任雍容头顶冒烟,这小女人真不能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个得寸进尺,令自己夫纲不振的柚子。

  但目前她那身子,是骂不得也打不得……

  他神色怏怏,又带点恼火,一路无语抱着芮柚紫回到原本属于她的旧院子,把怀里的小人儿放在榻上。

  “你就在这里歇着。”

  芮柚紫见他额上青筋隐隐,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但还是决定低头,心虚的道:“我让你不许骂回雪,因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生气了吗?”

  “芝麻绿豆小事,我是这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吗?”他瞪她。

  “那我就猜不着了。”释出善意,人家不领情,那就一拍两瞪眼。

  这屋里真的暖,空气里散发着融融的感觉,脚踩的是波斯巨大圆形图案典雅的长毛地毯,榻上铺着的是毛茸茸的水貂毛皮,铜兽香炉袅袅的熏着细细香气,

  在这,让人心生慵懒。

  任雍容却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不是一个人。”

  “我的身子一直很好,连感冒……呃,风邪都很少。”他竟忍到这里才开骂,既然不喜她的作为就直说,又或者太过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拐弯抹角?

  他的声音紧绷,“你真的知道本王在说什么吗?”

  “我心里如明镜清楚。”

  其实她也慢慢摸索出这人的个性,当他心情不错的时候自称就是“我”,心情不爽了,便称“本王”。

  任雍容眼中有她不懂的晦涩,罢了。“我把这院子里伺候的,连带厨房的人都发卖了,晚些,人牙子会带人过来给你挑,要没有中意的就让她再换一批人来。”

  莫名其妙的动怒,莫名其妙的替她安排这些,其实他只要像上回把她扔到思过院时,随便讲几句话就能把事情揭过去,有必要事必躬亲吗?

  莫非,他是有些喜欢自己的?

  她心中微动,却没有时间细细琢磨。

  “往后这内院就由你管着,简嬷嬷留下来的印牌和钥匙我放在案几上,还有,请下人不是回来供着的,有事吩咐下去,别凡事自己来。”

  甩头甩去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的怀抱不是她想去的地方,难道她因为几次肢体接触就动心了?

  不过他说什么?管家?

  回主院不代表她得管家,这是两码子事。

  她很想说我不想管家,你爱把内院交给哪个姨娘就交给她,我忙的很,但是想到那些跟着她的人,她把这些意气用事的话全咽下去。

  她总得给他们撑腰吧,无权无势撑哪门子的腰?随便谁都能踩他们两下。

  所以,目前她还是与他打好关系,毕竟她还有求于他。

  以前想出门就出门的日子到了尽头,如今想出门要不得让太妃点头,要不就得拿到任雍容的同意不可,出门成了一件难事。

  她百般不愿意回来,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不愿管这个家。

  管好了,是应该的,管不好,又要落人口实,说她无能。

  “嗯。”她盯着自己的脚。

  “我要出门,晚些才会回来。”他的确有事要出门,他领了个观政的闲差,经常派至六部九卿衙门实习政事,今儿个恰好要去五城兵马司点卯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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