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心狠,恐怕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我不放心,你……”
沈宝珠见他神情沉重又担忧,要把她送走这种话也说得这般艰难,忽然之间她觉得有些心疼。“说什么呢,难道我是那种大难临头就各自飞的无情鸟吗?我既然答应愿意入宫伴着你,又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放你一个人面对。”
萧文瀚定定凝视着她,相比之下,映在她单纯眸光中的自己,显得多么自私。
他说着为了她好,想要送走她保她平安,但是心里头却不是这么想的,只想着让她一直陪着他,只想要一回宫就能够看着她绽着一抹温暖的笑容,喜孜孜地吃着东西,偶尔从她嘴里偷吃一口,惹得她哇哇叫。
似乎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让他感到幸福。
他抱着她,不去看着她单纯的眼,喃喃的道:“我其实也不想让你离开,一日都不想,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要让你先离开才是最好的……”
因为她现在就是他最明显的弱点,谁都知道他专宠于她。
沈宝珠不明白他心里的纠结,可她明白他是一个多么矛盾的人。
他看起来对人很冷淡,但是对于她,却总是好得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就像他明明爱抢她嘴里的吃食,可是也总是在她随口一提想吃些什么的时候,默默的打发人去替她准备来。
他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需要陪伴的人,可是只有她知道,即使再热的天,就寝的时候,他也总喜欢搂着她不放,似乎怕下一瞬她就会消失一般。
她知道他总是忙得很,不管是前朝的政务或者是后宫来自太后的威胁,都让他日日无法放松,所以大多时候她也愿意装傻的逗着他笑,就像他从来不说他其实扛起来多少担子。
一个迟迟无法亲政的帝王,他面对的是一个个比他年老的文武百官的严厉考验,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上,高处不胜寒。
她想起大婚那天,他握着她的手说的话,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坚定而温柔的道,“我不怕,因为有你啊!”
她不怕,他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吗?就算前途漫漫而黑暗,但是两个人牵着手,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萧文瀚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化了,她不会知道她眨着眼望着他的时候,他一瞬间几乎哽咽得无法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安的道:“可如果真的有危险……”
这些日子他时常想起上辈子最后身边无人,只剩下小顺子一个人可以依靠,躺在床上,不断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中了招的那种惶恐,是吃食还是衣裳?是屋子里的花,甚至是香料?还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小地方?
似乎在那一瞬间他才懂得整个皇宫就是吃人的地方,就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一点点的不安都能够扩大成吞噬人心的恐惧。
沈宝珠俏皮一笑。“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我这样相信你,难道你不能相信你自己吗?”
萧文瀚怔怔地望着她,想着她的这句话,最后无奈失笑,眼里全是能令人心软的温柔。“是啊,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的柔软温柔,就是他心安之处。
既然重活这一次,难道他还护不住他想要护住的人吗?不是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再活得如同上辈子一样窝囊了,怎么还要一个女人来提醒他呢?
他眼里闪过一抹坚定,双手将她搂得更紧,好似要将她嵌进身子里。
这一辈子,谁都不能将他所珍惜的东西取走,闵家不能,太后也不能!
第8章(1)
萧文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但就算如此,还是无法预防意外的发生。
这一日,宫里正在举行送旧迎新的腊月宫宴,他在前头等着皇后与他一起共饮新年的第一杯酒,却没想到迎来的是慌慌张张的一名小内侍。
太监一脸惶然,没有半点规矩地跑进大殿,所有人全都看着他,然后他顶着目光的压力,结结巴巴的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毒杀了岳采女!”
萧文瀚瞬间黑了脸,完全忘了周遭还有文武百官的起身就走,还不忘让小顺子把那太监给拖着一起走。
他一离去,大殿如同炸了锅,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讨论这个消息,只有闵长行安静的站在那儿,脸色变换末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文瀚赶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岳清欢的尸体仍躺在地上,那张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瞪得老大,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看起来十分骇人,但他不过草草的瞥了一眼,便定定的看向端坐在主位的太后。
闵雪薇惨白着脸,毕竟活生生的一个人,刚刚还站着跟她们说话,突然就因为吃了皇后赏的点心,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死状还那么可怕,她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就连胆子较大的罗芳琳也白着一张脸,紧紧地和闵雪薇靠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够感觉安全一点。
岳清欢临死之前那惊恐的表情还有因为疼痛而不断放声尖叫的模样委实太过吓人,一屋子的女人也只有太后还能够坐得住。
萧文瀚没看到沈宝珠的人,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母后,皇后呢?”
太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宫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居然只想着那个狠毒的女人?!”
他板着脸,声调毫无起伏的道,“事情还没有个定论,怎么就能确定是因为皇后下的毒?她是朕的皇后,又岂是谁都能够污蔑的?!”
“呵!那个谁肯定不是哀家,哀家堂堂一个太后,难道还能空口无凭的冤枉了她?!”太后随意指了一个宫女道:“你来,给皇上说说刚刚出了什么事,哀家可冤枉了沈氏那个毒妇?!”
宫女的脸上毫无血色,手脚还微微发抖,被太后点名后就站到前头来。“刚刚皇后娘娘带着宫人来给太后请安,后来几位小主也来了,然、然后……”她越说越惊惶,咽了咽口水才接着又道:“然后是岳小主说皇后娘娘身边似乎随时都带着点心,打从以前选秀的时候就是如此,皇后娘娘就说可以给大家尝尝,就让宫人把点心送到太后和几位小主面前,太后和几位小主都吃了一点,结果不一会儿,岳小主就抱着肚子喊疼,太后连忙让人喊太医,谁知道岳小主……疼到在地上打滚,还一直吐血,最后就……没气了。”
宫女说得断断续续的,但还是把前因后果都给说了分明,许多人听了又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心里的惊惶又多了几分,还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萧文瀚不再看那宫女一眼,而是看着太后道:“那又能代表什么?那点心原本就是皇后自己准备要吃的,是那个贪吃的自己也想吃,现在吃死了人怎么就要皇后负责?怎么不说是有人想要毒害皇后,而那人不过是刚好做了替死鬼?”
太后怒得拍桌大喝,“皇上这是暗指哀家也是贪着皇后的那一点好东西?皇上,你的心就是偏的,难道要罔顾那毒妇就是存了害人心思这一件事吗?!”
“皇后无缘无故要害死这几个女人做什么?”萧文瀚还是坚持己见,完全不退让半步。“总之,没有听见皇后自己承认那是她做的,朕绝对不会相信她是下毒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