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让涂千雪怔愣,低头看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她下意识的反握回去,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虽然你陪着我一起回到京城,但我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安,怕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而且我身上还背着一个诅咒,那是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隐患。所以我总是忐忑不安的想着,是不是终有一天你会恐惧这样的我,然后决定离开。”
这是他心中最深的恐惧,比起完全的失去,曾经拥有过又失去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痛。
一想到这,袁熹明不自觉的加重手上的力道,涂千雪的手被握得生疼,那样的疼痛就像是他无法说出口的恐惧,让她在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不安。
原来他一直这么不安吗?所以在她说了那句爱他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着他,心隐隐的疼着,心疼他的坚强与脆弱,心疼他独自忍受的痛和无法流出的眼泪。
她忍不住张开手抱着他,“我不会离开的……”
言语是无力又苍白的,但除了给予他一个心疼的拥抱,一次次诉说着保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她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太少了,却不知道被她紧紧抱着的男人,已经心满意足地想要落泪。
袁熹明觉得老天待他不薄,虽然让他有变身成野兽的诅咒,一腔真心也遭受背叛,却在最后给了他这样的一个女子。
她不是最美的,却会把他放在她的心上疼惜,她不是最会说动人情话的,却愿意用最质朴的保证,来呵护他曾受过伤的不安。
他想,这样让人想落泪的感觉也不算糟,毕竟一个男人的软弱能够被人疼惜,就是红了眼眶也不过分,对吧?
他紧紧地回抱着她,一滴温热落在她的发间,,氲暖了彼此。
打从那天起,袁熹明和涂千雪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虽然还是像平日一样打招呼说话,但每每交谈不到三句,那浓烈的几乎溢不出来的情感就会让旁观者忍不住想逃。
虽然只有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但不只两个孩子,就是霍楠业都知道这两个人肯定出过什么事了。
不过关于感情的事情,两人的嘴巴都相当紧,威逼利诱也问不出什么,霍楠业只能和两个孩子躲得远远的,当作没瞧见这两个人之间火热的气氛。
只是比起那些情爱之事,还有一件事情更重要,那就是在上呈奏折之前,他们赫然发现,能够证明兰育成把假酒当成好酒赠送,那一个最重要的证人居然失踪了。
证据虽有,但是少了证人还有那些重新混酒的证词,只怕又会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上回袁熹明的参奏就因证据不足被勒令闭门思过了,若又旧事重演,再次担上个污蔑朝中重臣的罪,只怕就再也保不住他了。
袁熹明的官位是正七品的监察御史,要不是他行使的是督察百官的职责,在三省六部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否则区区一个七品官,在随手一抓就是官的京城,这点职位也不过就是小虾米。
“看来还是得找石头想想办法!”霍楠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只能憋出了这个办法来。
霍楠业不过是一个插花的,纯粹就是看不过兰育成这老贼才顺道帮忙,加上他是礼部的,本来就调动不了多少人,能指挥的也都是一些书读到快傻的,别说是去查案了,光是想让他们挡灾,那些人就是排排站好都挡不住人家一拳,至于袁熹明就更不用说了,还在闭门思过的人,想要调什么人都不行。
结果算来算去,居然只有那个冷面石头能够多找一些人,虽然上回也是他帮忙查,才知道背后捅袁熹明一刀的是冯玳贞。但如果非必要的话,还真不想去他面前示弱,光看见那张冷脸,霍楠业就觉得他不该待在督察院,而是去刑部,包准适合他那冷冰冰的性子!
“我找了,等等人就来。”袁熹明皱眉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淡淡说着。
“什么?!你居然已经先找他想办法了?你怎么也不早点说,害我昨晚还担心了一夜……”
突然间,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男人从外面走来,接过了霍楠业的话,冷冰冰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说着,“就算找了我,这也是该担心的。”
“啊……石头来了?”霍楠业呵呵干笑。
“我的名字是石垣跖,不是什么石头。”石垣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霍楠业笑着打起哈哈,同时赶紧把话题带回正事上,“咱们都多久的哥儿们了,又何必计较这个?行了,说说你刚才那话是怎么回事吧。”
“我只能说,你们这回可是打草惊蛇了。”提到正事,已经冷着脸的石垣跖更加严肃阴沉,“假酒一案牵扯太广,尤其若这是真的……”
“熹明这人办事你还不了解?他捅出来的案子有哪一个是假的?”霍楠业忍不住先帮腔了一句。
“就怕是真的,你们想过没有,文武百官里,可能有许多人因为这个而受到控制了?”石垣跖直接点出最重要的一点。
假酒一案最怕的不是当下速死,而是怕兰育成用这酒吊着人,就像头上挂了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随时悬于心头,想要反抗又无法,最后只能成为他的附庸。
他们现在要另找证人,但就算找到了,那些人若是受到兰育成的控制,会不会招出对兰育成不利的供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能老实作证,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这个证人反过来指认他们,将会是污蔑他们诬告的最好人证,事情如果演变成这样,不说想要把兰家老贼给拉下马,反倒又把他们给折进去了。
“这也是我怕的。”袁熹明脸色凝重,“根据账面上来看,这假酒的帐至少已经有五六年以上,不包含前两年官员突然猝死人数最多的那一年。兰育成年年送出去的酒不在少数,那么那些人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是一个问题。另外就是三大学士虽然没有议政权,却能够左右中书省的政事方向,若假设成立,那么兰育成是否已经依靠这些酒,开始在暗中左右政事了?”
至于后面诛心的话,袁熹明没说出口。万一真到了那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谁,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下头的文武百官已在另一人的控制之下,到时这天下还会是大金皇族的天下吗?
其它两个都是明白人,即使袁喜明没把话说透,但是点到为止的话也让他们同时沉默了。
石垣跖皱着眉头,“其实……真要我说,倒也不是没办法。”
“有办法就说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性子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霍楠业最是耐不住性子的,连忙催促着。
石垣跖的性子再冷,被这么三番四次的催促,也将一把火给催起来了,忍不住皱紧眉,瞪了霍楠业一眼后才说:“这人你们也知道,就是教坊司里的白子愈。”袁熹明没想到白子愈这个名字会这么频繁地出现在耳边,他看着从不开口诳言的石垣跖,直接问道:“为什么?他不过是教坊司里的一个琴师,就算再有能耐,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前提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琴师。上回你让我帮忙查白子愈的时候,我偶然查到,他是自愿以一个琴师的身分待在教坊司,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琴师,有可能任何事都按自己的喜好来?若入不了他的眼,就是公侯之家也请不动他,这样的人能称得上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