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苹,生我气了?”高辰旭有些担心的问着。
他其实也想过要提早提点她的,就像是他昨日提醒了岳父还有父亲一样,只是莫名的他就拖延到了今日,最后怀着那一点不能说的心思,选择将全部的后手都隐瞒着她。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卑鄙、很无耻,但是他就是想知道,这个让他逼着不得不重新定下他们婚事的姑娘,在最后那样的时刻,会怎么做。
而当她抢过酒盏,和他一起干了手中的那杯酒时,他觉得值了,就是当场死在她身边,他也值了。
就算一辈子都听不见这姑娘说爱,他也愿意和她牵手一生。
朱苹儿看着他许久,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并且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刚刚想哭了?我看你眼眶红了。”
“啊?”高辰旭下意识的去擦眼,却在抬起手的瞬间,看着她露出有些狡狯的笑容,他瞬间松了口气,然后又不确定的问:“是真的不气我吗?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忽然忘了……”
“忘了?噢……我那时候酿着这酒的时候唱了什么来着?”她突然提了问题。
“喝一口女儿红……你诈我!”他念了一句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看着她伸出手抓住他的大手,眼眶有点微红。
她低声喃道:“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就是那酒里真的有毒,我也陪着你一起,若是死了,就是你欠我的这一辈子,要让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来还我。”
她的反应很慢,常常没办法一下子思考太多的问题,但是就在刚刚那时候,她却什么都没有思考,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接过那酒盏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她没有退,没有后悔,只是忽然想到了梅艳芳唱的那首“女儿红”里的两句歌词——
那一个人肯到老厮守,我陪他干了这杯酒。
虽然她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能陪着她到老厮守,但是她光是想象她下半辈子活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就让她再也没有任何的疑问。
这是爱情吗?她不知道。
她只听着自己的心去做,按照自己的心去说,如果那样的直觉是爱情的话,那就是爱了吧。
高辰旭沉默无言,只是紧紧回握着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嗓音发紧的冋道:“不只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我还一辈子欠你一辈子,生生世世都追着你走。”
“嗯。”
两个人相视而笑,然后彼此的脸慢慢贴近,直到女儿红的酒香缠绕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唇齿相碰之间,温柔的交换着口中的香甜还有带着酒气的微涩。
许多话再也不必多说,那缠绕的酒香,已经说足了再也没说过的那三个字。
唇齿交缠间,那淡淡的女儿红,是他们迟来的交杯酒。
四年后
高辰旭在书房里处理完一州的账册,伸了伸懒腰,有些疲惫的唤了下人把这一迭的账册搬回去。
只是才刚搬了一迭走,紧接着又有更多的账册搬了进来,他忍不住皱眉,看着身边的大管事问道:“今年是怎么回事,账册怎么又更多了?”
大管事看着这一迭的账册,心里也是欢喜又无奈,欢喜的是自家生意是越做越大,无奈的是,他们都已经盘了一个月的帐了,怎么还没完没了?
这还是各州的账册经过盘点后,在经过大账房那里,有十个老账房几乎日夜不停歇的一路算过,再送到主子面前的,要不然光是大账房那里的账册,可不是一迭迭算的,来往运送的下人都是用小拉车在送的。
“老爷,可不是嘛!去年年头咱们的贡酒“花开富贵”一上,宫里好几个主子都说了以后摆宴一定要上这个酒,风声一传出去,连带让咱们酒庄的特等酒和高等酒都快卖光了,只差连个空坛子里头放了水都能卖出外面好酒的价格了,您说这帐册能不多吗?”大管事对这事情也正头疼着呢!
高家酒庄经过了这几年的发展,早已在夫人的建议下,分成了专做皇家还有权贵家的特等酒,再次一等的高等酒,又再往下一等的中等酒三个层次。
三个层次里,下头两层都有各的大师傅每年研发新酒,还有领着学徒酿着旧酒,只有特等酒,是由自家夫人开发酿出来的,产量最少,也只有几个老师傅跟着打下手,但是别说那些人也都算是大家了,还老是笑说跟夫人学酿酒可是他们三生有幸的事儿,就是挑着自己的学徒,也都是严苛得很,也让高家酒的特等酒,每年就是有流出外头的,那也都是有价无市。
更别说是去年的花开富贵了,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若是喝上了这杯酒,那真是富贵到了极点啊!
高辰旭想起了去年自家娇妻弄出来的那个新酒,也是忍不住摇头,完全可以体会为什么今年这账册又比往年多厚这么一层了。
那花开富贵,可是酒如其名,用的是透明玻璃烧制而成的大酒坛子,然后一坛的酒放在里头清澈如水,接着放了她绑好的熏花酒球,再用微火在坛子底下微微的温了酒,那花球在金黄酒液里头,就会如春花一般缓缓的绽放,而送入宫里的更是她特地绑的牡丹花,一朵碗大的牡丹就这样在金黄的酒液里缓缓绽放,而花朵绽放的瞬间,里头的金粉也缓缓抖落,在澄澈的酒水里宛如雪花般开落。
富贵至极,让人说不出话来的美丽。
献酒的时候,他早已看过一次,心中都还是有些震撼,更别说宫里那些贵人还有那些文武百官了,说是看直了眼都不丢人,有几个小皇子甚至还忍不住的想要往前去碰碰酒坛子,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自那天后,就算他快马加鞭回了兑州,整天还是有不少贵人向他打探这花开富贵还有多少,有些人甚至用一坛千金之价,想要全部收购。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埋怨了,大伙儿再加把劲,拚着过年前把这帐给理出来,到时候这每一州铺子的分红也都给送回去,让大家都过个好年。”高辰旭笑骂了大管事一句,也不吝啬这一点小钱。
毕竟这几年,高家酒能从一个贡酒皇商,成了名誉天下的“天下第一酒”,除了自家娇妻的帮忙外,底下人也个个都有功劳,不过是一点银两的事情,他还是能够舍得的。
这些年高家酒的进帐可不是几千几万两的数而已,数字一多,那些银两也不过就是银两而已,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少的意义了。
大管事高兴的诺了声,然后看着自家老爷,嘿嘿直笑,让高辰旭忍不住一个寒颤,斜睨着他问:“这又是怎么了?”
“就是帮底下几个大管事问问,大家忙了一年,这银子固然喜欢,就是这朱家酒坊里的酒……大家也想帮着尝一尝……就不知道老爷舍不舍得了。”
自家夫人娘家的酒坊,这些年酿的酒早已经不再往外头卖了,但是夫人偶尔研发些新酒的时候,都在朱家酒坊里,老爷也没改过名字,就只说这朱家酒坊里的酒是自家人喝的,少酿也就够了,让府里不少知情人知道特等酒坊里的酒是喝不起的,但是这朱家酒坊里的酒,若是能够喝上两口,那也能够解解酒馋啊!
高辰旭拿起一枝毛笔丢向他,笑骂道:“想什么美事呢!明知道朱家酒坊这些年的酒可不多了,还想来虎口夺食?!去去!再说一句就连银两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