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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兄不是我府中的人,他是受人之托来保护我。我知道你们要的人是我,你们有事冲着我来,请不要伤害他。」西太尹发现鹰的时候,曾经试图套问是谁托他来保护自己的,鹰却说那是他们行里的规矩,不能透露雇主的消息,所以至今他也还不知道鹰是谁的人。

  湛天动听得出来西太尹语中对那保镖的维护,这西太尹不是个怕事的,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因为多年都在宅子里,养成唯唯诺诺的个性。

  「放开他。」

  这里是他漕帮地盘,想闹事,得有本事,但是他相信这个叫鹰的男人不会连这点眼色也没有。「西公子请坐,来人奉茶。」对方这般客套,倒是让西太尹意外,但,在不知对方企图的情况下,他仍是万分小心的落坐。



  「你这是盗匪行径。」西太尹斥责。

  「事急从权。」湛天动也不否认,回应得无比爽快。

  这人听他言语倒不像拐弯抹角之辈,西太尹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湛天动。」

  「湛爷。」水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这一路跟一个闷葫芦没两样,从不曾对西太尹提及这位爷的身分,所以,他即便已经站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

  「我请西公子到扬州,来是有几件事要请教。」湛天动也不与西太尹客套。



  「我一个无用之人,对湛爷能有什么帮助?」看来是个霸气任性妄为的人,为了问事,就把他无礼的从京中「请」到这里,而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据说你还有一个嫡姐,你们是龙凤胎。」

  「这是我府中的家务旧事,不知道湛爷为什么提起?又是怎么知道的?」西府有嫡女这件事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自从姐姐去世后,西府里已经没有真正的嫡子,只有妾室生的「庶子女」,可他西府的事又怎么会扯上这位爷了?

  「我和当年太尹行的年轻当家曾有过几面之缘,人虽然去了,可是我心里还是有很多迷底解不开。」

  「我没有义务替湛爷解释什么,子不言父过,那是家父心中的一块伤痛,不说也罢。」西太尹不语。

  湛天动观他颜色,心中已经有数。

  「西公子坐了多日漕船也倦怠了,难得来上一趟扬州,不如在我府中多留几日,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谈话有度,进退有序,不得不说这西太尹要是个明眼人,必有一番成就。

  「如果我坚持要回京,湛爷放人吗?」费那么大的劲把他掳到这里来,西太尹不以为只是要问话这么简单。

  「你离家已有数月之久,可是西府对你的失踪却三缄其口,你对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吧?」虽是问句,但湛天动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一个大活人失踪了,既不报官,也不派人捜寻,西太尹一不见,看起来那些西府的搞不好是觉得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西太尹面色难看,搂得死紧的双手冒着一条条青筋。

  「我对西公子没有恶意,但我说令姐还活着,你信吗?」湛天动再加一句。

  西太尹带翳的眼眸直直看着湛天动,就算看不到人,面色也还是自持着冷静,唯喉头挤命滚动。「请不要妄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她出海经商,人不在,我也无法确定她的真实身分,但你们既是姐弟,所以请你住下来,我需要西公子帮忙。」湛天动不卑不亢,但无论西太尹愿不愿意,他是在湛府里住定了。

  「你不觉得荒谬可笑吗?」姐姐都走了两年多了,怎么可能!

  「与其觉得荒谬不可信,我倒希望她真的活着。」西太尹微微的动容了,他不知道湛天动是什么人,可是希望姐姐活着的人,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那有劳了。」

  于是,西太尹在湛府住了下来,他的院子临近着外府,园中遍植修竹和兰草,屋子以竹子和木头建造,十分清雅,后头有着供小船画舫出入的水门,他想去哪里出入都非常方便。一日三餐自然有人打理,又拨了几个丫头小厮伺候,鹰自然是他走到哪跟到哪,尽量让西太尹觉得与在家中别无二样。

  其实湛天动不知道,落地的凤凰和鸡没什么两样,对西府来说,白白养着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的西太尹是很迫不得已的,别说克扣膳食用度,最后连唯一替他跑腿的小厮也撵走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这不是要他自生自灭吗?

  若非西太瀞替他安排了鹰这个热血汉子,西太尹真的有可能会在富贵到流油的家里死于饥饿。

  西太尹并没有被这些突来的好待遇迷了眼,他明白自己的身分,不过就是个客,在家的时候做什么,在这也一样,尽量做到不给人添麻烦、不欠人的程度。「属下有错,向主子请罪!」水单膝跪下。

  这趟任务虽然已经顺利将人带回,不过时间上却是延宕太久,回来之后,主子却对这件事问也不问,可主子能不问,他不能不认。

  「你做错了什么?」湛天动问得漫不经心。

  「属下没有在主子给的时间里把人带回来。」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罚你?」

  「属下愿自毁一臂一腿!」

  「不成!」水面色微变,眼眶泛红,右手两指一张,便要往双目剜去!

  湛天动翻腕并指,止住他那双指的去势,「你这是做什么?把自己弄瞎就了事了吗?你瞎了,以后谁来做我的贴身护卫?」

  「属下……」

  「我还没想到怎么罚你,你先戴罪,等我想到了再说。」他最近心情还不坏,不想罚人,等哪天心情不好再来找水麻烦好了。

  「谢主子!」

  湛天动懒懒的挥手,坐回竹轩花厅的椅子上,水也回到他该在的地方。

  不消片刻,宫中太医走了出来,湛天动劈头便问:「如何?」这位老太医,有神医之名,据说举手能回春,即便如公侯伯爵也不一定请得动他。湛天动打发水去请西太尹之际,便想到他的眼睛看不见已不是一两年的事,如果能将他眼睛治好,那从海外回来的西太瀞该有多欢喜?就因为这一点点不确定的揣测,所以,便托了朱璋将人请到江南来。

  他之所以这么确定西太瀞就是在他心里徘徊不去的那个人,是因为这段时间里,风林火从一个货商手中拿到当年与太尹行的契约书,货商言之凿上这契书是太尹行当家的字。

  而他拿去和西太瀞留下来的字迹一比对,那绝对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迹。

  很离谱,可是已经没有任何原因能解释。

  他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种种迹象都告诉他,待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西太瀞,是当年那个女扮男装与他相遇的太尹行年轻当家。

  倘若西太瀞回来的时候,能瞧见西太尹,又如果自己能把西太尹的眼睛治好,她会有多高兴?

  就只为这「倘若」二字,一向不曾求过朱璋什么的他,便要来了燕神医。

  「那位公子的眼睛看不见是胎里毒所致,也拖了这许多年,完全治疮虽然并非不可能,但是需要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不定,老夫不敢给爷打包票。」

  「神医的意思是有可能重见光明?」

  「最起码视物是可以的,但是要恢复到一般人的眼力,就要看他的运气了。」燕神医不夸大,就事论事。

  「那这段时间就有劳神医了!」

  「这是老夫的本分,不必言谢,再说,老夫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能来江南长住,这得感谢湛爷。」燕神医笑笑,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岁,是该想着告老返乡了,但家人早已凋零,剩下孙儿辈,回去又有何用?这扬州,不如就住住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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