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第二天,心念一转,他开始觉得心痛是不对的,上天已经给了他太多太多,只要她仍在,再多的缺憾都没关系,即便……他或许再也得不到她的爱。
「因为总觉得你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最辛苦的一个,你是真正与我生活在一块的,而我什么都不记得,但你却什么都记得。比起空白的我,你自然是辛苦的那一方。」他记得两人的开始,两人一块生活的点点滴滴,而她现在却连两人的家住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的街景。
他处处看照着她,从小细节中不难明白,他确实了解她个人生活的小习惯与喜好,她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这让她感觉更是亏欠了。
「别想了,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问题,妳能平安无事,我就开心了,忘了一切就忘了吧,只要妳活着,只要妳开心,我如何都无所谓。」
他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简单、轻松?他不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吗?他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啊!
他真的很爱她,这样毫无疑问的认知,苏曼曼明明该是感到开心的,她的丈夫是爱她的,虽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好吧,她心底是有些开心,但开心的情绪只占了所有的百分之十,心底剩余的百分之九十的空间,尽是由压力所填充。
他总是用着最轻松的方式倾吐着对她的情感,可他肯定不知道,在他自以为无所谓的神情上,却隐隐透着一股绝望。
难道他早已认为失去记忆的她,不会再次爱上他了?所有人乐观认定的想法在他心底早成了不可能的任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呢?」只要她开心,那么若她真无法再次爱上他,他又该如何是好?
「我?」
「你说只要我开心,但你都没想着你自己吗?」他越是不在乎他自己,她的压力越是更大,她怕自己真无法回报同等的情感,他是个好男人,她不想伤他的心,尤其是他已将自己放在最低微的位置上。
「若我真无法再爱你,你该怎么办?不怨我吗?」若无法再爱上他,连她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他怎能毫不怨恨地只求她好?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待他自己?
点头吧,拜托快点点头吧,为她除去心头些许压力,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负心的坏人。
「为何要怨妳?这一切并不是由妳做主,错不在妳,没有人是错的,妳永远无法理解我是多么感激现在所能拥有的这一切了。」时间回转,失去她的事实已经改变,未来也正在改变当中,他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失去她的爱换回她是值得的,非常值得。
闻言,苏曼曼微蹙着眉。
现在她的压力更大了,若她真不再爱他,那么她注意要成为一名可恶的负心人了。
「是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你能用着绝望的眼神却扬着微笑不去在乎你自己。」虽然对象是她,但她完全无法想象他能够爱她胜过于他自己。
因为妳回到了这世上,有妳就够了。
纪博尧没把真正的答案说出口,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说:「没事的。」
第9章(1)
「等等可以停一下车吗?」苏曼曼侧过脸凝视着专心开车男人的右半边侧脸。
即便只有半边的侧脸,但她心底仍是只有一个相同的结论——
他长得真好看。
「想买什么东西吗?」握着方向盘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他当然知道她并不想买东西,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他们就快要行经那棵大树前了,她想要他在大树前停车。
她想要做什么?
不,他一点都不想停车。
「不是,前头有一棵外观奇特的大树,你知道那棵树吗?能不能停一下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好想站在那棵大树下看看它。
「好。」他该拒绝的。
但最后,他停了车,陪着苏曼曼一同站在那棵大树下。
苏曼曼面对着大树,抑起了小脸,望着树干中间的心型空洞,她记得自己总是会像现在这样仰起脸看着它。
纪博尧的视线并未落在大树上,而是苏曼曼身上,见她仍是安静地仰起脸看着大树,心底那股不安,如何也得不到安抚。
她回来了,他万分感谢这一切,但他却深怕这一切仍是有变量,他希望是他自己多心了。
「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一句话当初旦她问着他的,只不过一切都已改变,现在换由他发问了。
「这棵大树在这附近一带十分有名,我对你最深的印象产生也是在这棵树下,或许你早知道是什么让我目象深刻的。」
「嗯,因为我在妳面前揍人了。」
「还有,你在揍完人之后,直勾勾地看着我。那时候你为什么看着我呢?」或许相同的问题,她早已经问过,也获得了答案,但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她仍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问题我回答过了,但我想现在并不适合回答妳。」
「为什么?我想这问题,我应该是问过你了,你以前也没给我答案吗?」苏曼曼转过脸,表情疑或地看着纪博尧。
「妳猜想得没错,妳确实问过我这个问题,而我曾经给过妳答案,即便妳再问我过几回,这个答案都是一样的,只是现在我不认为这个时间点适合响应这个问题。」纪博尧回望着苏曼曼,从她晶亮眸底看见了他自己的身影,但那只是倒影。
现在的他,并不是真正的走入她的眼底、心里。
「那何时才会是适合的时间点?」她又不懂了,「不过是个简单问题不是?这也好卖关子?」
好吧,她得承认,她对这一点感到不满,因为现在她更想知道答案了。
「不是想卖关子,只是现在真的不适合将答案说出来,现在的我对妳而言是张白纸,等着妳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勾勒。现在压力也够大了,我不想再增添任何,因为这问题的答案,现在说出口太过于矫情,说了,就怕妳不爱听。」这是事实之一,而另一方面他不想说,也是怕太过的情感倾吐会造成反效果。
只怕她成了一颗皮球,压力越大,反弹越大,这么一来,不说是否有再次拥有她的机会,只怕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已经忍不住逃得远远的了。
「好吧,等到你觉得哪一天能不矫情地说出口了,一定要告诉我答案好吗?」
「嗯,我会的。」
一阵微风拂过街道,纪博尧没多想地反射性伸出手,打算拨开贴在她颊边的发丝,但在指尖即将碰触到她的那刻,他停住了手,不甚自在的将大手摆回自己的身侧。
而这所有的一切,苏曼曼也注意到了。
两人虽是夫妻,但这一切成了陌生的开始,他这是怕唐突了她。
气氛陡然的尴尬了,一定得开口说些什么,要不这样的尴尬效应,肯定会一路跟着他们回家,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他们的家究竟在哪里。
「那个……我想这棵大树的传说,你也听过是吧?」苏曼曼问着的同时,伸手将自己贴在颊边的发丝拉着勾回耳后,不让这尴尬的源头继续在他眼前碍眼。
「以前书妤告诉过我,但我忘了部分,后来是妳再告诉我一回。」然而,现在他明白了,传说不只是传说。
「原来我有再告诉过你一回有关这棵大树的传说,那好吧,现在换你说一回给我听吧。」她轻松的说着,只为了达成消除尴尬气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