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弥勒从房里走出来,面色疲倦,见到一脸焦急的释心澄,惊讶的问:“小心澄,你昨夜在门外守了一宿?”
“我担心得睡不着觉,又想快些知道情形,所以……师伯,李洛斐怎么样了?”
“我替他运了一夜的真气,又先把他身上的穴脉锁住,暂时脱离了险境,只是这段时日他不能再动气运功,否则就前功尽弃。”笑弥勒难得严肃正色的说。
“师叔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鹿城那一战,他并没有受伤,不是吗?还是他误食了什么毒药?或是遭人暗算?”从前总是听说江湖黑暗,不外乎这些,她把想得到的都搬出来问了。
“好、好、好。”笑弥勒被她问得头昏脑胀,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你先缓一缓,瞧你这身狼狈模样,先去梳洗一下,换套干净衣衫,再来大厅找我,咱们边用早膳边说。”
释心澄只好顺从的回到房里,梳洗打理,换上另一套托店小二买来的崭新衣裳,连头发也无心梳编,只是随意扎成两条发辫,任由它们垂落在胸前。
行经隔壁房间时,她停下脚步,迟疑不安的瞥向昨夜守了一宿的房门。
踟蹰了半晌,她咬着唇,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她的步履极轻,几乎是杳无声息,慢慢走向床榻。
凌乱的锦褥上,李洛斐美目深闭,鼻息匀弱,一头乌黑青丝披散在枕头上,对映他毫无血色的面容,竟是一股说不尽的妖异绝美。
昨夜守在门外,她迷糊入睡,作了许许多多的梦,梦中有他,也有师父,双方各据一方,同时出声询问她,决定好了吗?
虽然是梦,却是异常清晰。
决定什么?要她决定什么?她在梦里不断的迷惘摇头,痴痴回望他们两人,就是无法作出决定。
“师叔,你要快点将身子养好,才能遵守承诺。”她深深的凝望着床上的绝美面容,娇柔的嗓音像是害怕惊扰了谁,微弱且隐隐颤抖。
她又站近了些,倾身上前,轻轻抚过披散在枕头上的青丝。
忽地,一只手按下正要抽离的小手,她惊诧的睁大眼,对上那双满是血丝的深邃美目。
她双颊绯红,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洛斐又闭起双目,沉沉睡去。
“看见你,他才敢放心入睡。”身后响起笑弥勒无奈的声音。
释心澄困窘的回头。“师伯,您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笑弥勒坐到茶桌旁,挥手示意她坐下。“你这个小姑娘家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
“李洛斐……他不要紧了吧?”
“小心澄,你可真是心疼你的师叔。”笑弥勒见她一脸深怕惊扰李洛斐,小心翼翼的神色,忍不住笑道:“放宽心吧!他内力损耗过重,等睡过一觉醒来,又是那个笑傲天下的双邪李洛斐。”
得到笑弥勒的保证,释心澄稍微松了口气,羞涩的回道:“我没有心疼他,只是担心他不能遵守承诺,送我到神龙寺。”
“小心澄,你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姑娘。”笑弥勒笑道。“不过等他醒来之后,你可得帮忙劝劝他,别再让他使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您这是什么意思?”
笑弥勒收起笑容,看向搁置在墙角斗柜上的翡翠神剑。“是我太大意,早在鹿城的时候,就应该阻止他使这把翡翠神剑。”
“翡翠神剑?”释心澄既迷惘又不解。
对了,打从在鹿城,她就听见旁人嚷嚷这个词。
“小丫头,你年纪还小,长年待在潜龙寺,自然不知道这把神剑的来历,让我说给你听吧!”
她一脸专注,直瞅着笑弥勒。
“传说翡翠神剑曾经沾染上万生灵的鲜血,是一把不祥之剑,此剑一出,必要见血。根据史书记载,翡翠神剑是由上古灵玉锻冶而成,更有人说,翡翠神剑是用了女娲补天的那块玉石所炼成,所以剑有灵性,而且趋阴克阳,必须耗尽大量阳气与真气,才使得动这把翡翠神剑。”
一股寒气窜上背脊,释心澄听得手心、脚心发凉。“这算得上什么神剑?分明是一把邪剑!”
“傻心澄,自古以来,正与邪本来就是一线之隔,试问,当今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辨别何谓正、何谓邪?”笑弥勒叹口气。
她一怔。是啊!世人称他们为双邪,可是这些人哪里会知道他们之所以会成为双邪,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衷。
正与邪,一线之隔,谁能断定?
“洛斐的勾魂大法,本来就是极为阴柔的武功,长年下来,自然是阴气盛、阳气衰,而且他本来身负内伤,如今又加上翡翠神剑,真气耗损过重,自然伤上加伤。”
“是因为这把神剑的缘故,师叔才会伤得这么重?”
“勾魂大法本来就是一门极为伤身的阴邪武功,长年累月下来,他的五脏六腑已经承受极大耗损,要是往后再不节制的话,恐怕……”
“恐怕如何?”释心澄焦急的追问。
“我想,他应该曾经向你说过,勾魂大法若是使用过度,必须藉由适当的休息来调养。”
她怔忡的点头,想起那一晚,忽然感觉朦胧遥远。“是呀!师叔是这样说过。”
“倘若他再不知道收敛,恐怕……”笑弥勒目光一转,看向榻上昏睡的李洛斐。“恐怕他那双眼睛是要废了。”
“废了?”她的心口重重一震。
“没错,他不顾风险,使用这把至阴的翡翠神剑,连带的,也加重他原有的内伤,那内伤本来就扩及脏腑,十年了,依然无法治愈,想来已经是无可救药。”
“难怪,难怪他隐居在无双殿,原来如此……如果他不要答应送我到神龙寺,也不会伤成这样……”她一脸怅然,感到愧疚。
笑弥勒又恢复嘻皮笑脸,笑咪咪的问:“小心澄,所有的来龙去脉你都知情了,现在打算怎么做?”
知道实情又如何?她能怎么做呢?李洛斐心性狂傲,做事只凭心情,从来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即使是她,也无法阻止什么。
她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的伤势加剧?
笑弥勒面露惊诧,看见释心澄快步走向翡翠神剑,未曾习武的娇小人儿竟然一把握住剑柄,使出浑身气力,拖曳着长剑。
“小心澄,你拿翡翠神剑做什么?”
释心澄咬紧下唇,拖行着沉重如铁铅的长剑,白皙的额头布满涔涔冷汗。
“这种邪剑不要也罢,不如拿去卖几个钱,或是丢了、埋了都好,就是不要再让洛斐碰它。”
笑弥勒愣住,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你这小姑娘真是……傻呀!”
傻得可爱,傻得天真,傻得教人打从心底无法不疼爱。
释心澄拖剑而行,直直拖出厢房,模样十分认真。
笑弥勒看了,感到好笑。“小心澄,你这样乱动翡翠神剑,待会儿你师叔醒来,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他大发雷霆,我管不着,只要他的身子能好起来,他想一掌劈死我也无所谓。”
笑弥勒听她如此应声,禁不住抚额失笑。
“傻啊!真是个傻姑娘啊!这么天真,这么单纯,没有任何心机城府,像一碗清澈泉水,清透无邪,莫怪乎你会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说着,他慢慢看向床榻。
榻上的绝美男子,不知几时,已经掀开美眸,冷冷的回睇笑弥勒。
李洛斐露出不见暖意的微笑,嗓音沙哑,“你这又是何必?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最清楚,不需要你替我运气疗伤,也不需要你多嘴道破我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