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一只嫩软软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桌案,五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就像五条小虫子,一曲,一伸,一曲,一伸,缓缓地在桌上蠕动。
顾胜默不作声地瞧着,看那双手一点点地朝那仅剩的一小杯玉厄酒挪过来。
这个女人……他将帐簿卷成筒,倏地朝那小手砸过去,啪!
“哎呀!”颜玉尔忽然从桌子下面跳起来,她攥着自己的小手控诉地看过来,鼻孔插着的纸卷噗地一下被喷出来。
“出去。”
颜玉尔瞪了他一会儿,然后忽然摆出副可怜兮兮地表情来,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再喝一小口?”
顾胜无声地拿着纸筒指着门口。
“小气!”愤愤地跺脚,气呼呼地扭头跑了。
房门被重重地阖上。
顾胜将帐簿往桌上一扔,这个丫头,鼻梁都肿成那样了还不忘折回来偷酒喝。
顾胜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当想起自己卷着纸筒砸向她的小嫩手时,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无奈地扶额,忽然觉得颜玉尔这个女人真是很有本事,能让人哭笑不得。
笑了一会儿之后,顾胜又闭上了嘴。
真是的,笑这么开心干什么,难道被她传染的,自己也智力低下了?
第4章(1)
“雄爷,不好了!”宋喻气喘吁吁地闯进顾胜的卧房,连规矩都顾不得了。
才刚起床,正由下人们伺候着漱口的顾胜不耐烦地拧眉看向他,因为嘴里还含着水,所以他只用一个冰冷的眼神告诉宋喻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自己绝不会饶了他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扰他。
幸亏宋喻不负所望,“雄爷,玉厄酒被、被提前开窖了!”
顾胜霍地站了起来,咕咚一下把嘴里的漱口水给咽了。
“什么!谁开的?”酿造所需时间还不到就开窖,那这一批的玉厄酒就都毁了!
“是、是……”
没等宋喻是出个所以然来,顾胜就已经推开他,风一样地飞下楼。
虎躯半裸的他气势汹汹地杀去了地窖,扑鼻而来的酒香令他的怒火顿时又升起三分。
推开围在一起的酒匠们,终于看到案发现场之后,顾胜顿时觉得心如刀割、鲜血直淌,身子一晃差点没栽倒下去,满窖的酒坛被撕开大半,凌乱的空酒坛滚得哪里都是。
追赶而来的宋喻眼疾手快地扶住要倒地的顾胜,“雄、雄爷,您挺住……”
顾胜闭上眼匀了匀气,不由得伸手捂住胸口,一字一句地问:“谁干的?”
宋喻无声地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顾胜恻目望去,接着推开宋喻的搀扶,冷着脸走过去,一步一步,赤裸的大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仍能让人感觉到沉重无比。
他一点点地靠近,目光始终停留在宋喻指的那个角落里。
忽然,一条腿从酒坛堆里伸出来。
咕噜、咕噜……经那条腿一踹,一个酒坛朝顾胜滚过来。
他上前几步,默不作声地抬脚将其踩住,目光一抬,轻易地看见正躺在角落呼呼大睡的女人。
她穿着丝质寝衣,歪歪斜斜地缩在角落里,双唇咕咕哝哝,不知作着什么样的好梦,让她不由得笑着将怀中的酒坛抱得更紧。
在她那精致的小脸上还挂着鼻梁处的大块红肿,地窖里光线昏暗,所以女人那赤裸在外的手脚都显得白到刺目,尤其是那轻翻的衣摆下溜出来的纤纤玉腰,更是让人……火大!
顾胜的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猛地将脚下的酒坛踹飞,“颜、玉、尔!”伴随着酒坛碎裂的声音,愤怒的咆哮几乎要贯穿所有的院落楼宇。
“嗯,不要吵……”颜玉尔哂巴哂吧嘴,抱着坛子翻身继续睡。
这时一条粗壮的手臂倏地探来,粗鲁地扯住那绣有精致云纹的衣领,一把将她提起来。
身子猛地腾空,紧搂着酒坛的双臂却还没有松开,颜玉尔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一面用手蹭去唇角的口水,一面抱怨,“谁啊?我还没有睡够……”
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睫,目光涣散地朝对面看去,“好讨厌,为什么要……”
顾胜黑如锅底的俊脸在视野中逐渐清晰,那两道堪比冰刀的目光令颜玉尔立刻闭嘴。
瞌睡虫一扫而光,她瞠圆了眸子捂住嘴。
糟糕,做完坏事忘记逃离现场了!
其实她只是昨晚喝酒没有喝够,所以才闻着味道偷偷溜到这里,想再喝一点点解馋的。
可谁知玉厄酒的味道太过诱人,让她根本停不下来,所以就……
自耳畔炸起的咆哮声令她不由得缩紧肩膀。
“该死的,你在搞什么鬼!”
“我、我只是……嗝。”话没说完,一个酒嗝就先抢着冒出来,她心虚地堵住嘴,好小声地说:“我只喝了一点……”
“一点?”她几乎喝了半个地窖的酒,亏大了,真他妈的亏大了!
“你这个蠢女人是不是在找死?不要命了?”就算是一个壮汉,喝这么多酒说不定都会醉死。
顾胜愤怒地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颜玉尔那红红肿肿的鼻梁上。
颜玉尔被吓得缩脖子,结果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是一句暴戾依旧的怒喝:“说!这是几?”顾胜伸出手指在颜玉尔眼前晃着。
颜玉尔眨眨眼,“一。”
“这个呢?”
“五。”
顾胜冷着脸放下手,不由得惊叹这女人是不是个怪物?喝这么多酒居然没事。
“我说,你是在关心我吗?”
“放屁!”顾胜立刻吼回去,“我是怕你死了不知道该找谁算帐!喝了老子这么多酒,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好嘛,我确实是多喝了那么一点点,不过那也是因为你家的酒太好喝了嘛,那酒是你酿的吗?好厉害哦,呵呵呵……”
颜玉尔不合时宜地拍着马屁,接着又火上浇油,“还有那个肉干也很好吃呢,配上这酒简直……”
等等,肉干!顾胜脸色一变,“你还吃素肉了?”
颜玉尔忙捂上嘴巴。
顾胜立刻揪着她又冲到了晾肉的院子。
果然,晾素肉的笸箩被翻得乱七八糟,十箩里起码有四箩半都被她吃了。
眼前的惨状令跟过来的下人们也知道新夫人今日是难逃一劫。
虽然颜玉尔来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和府里的下人们都混了个半熟。
因为对什么都好奇,她总是随便拉一个人就开始提问。
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的她很轻易地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都觉得这位新夫人比雄爷要好相处得多了。
再加上出于本能,大家都不希望看到雄爷辣手推花的情景,所以有几个胆子大的,不由得出声替颜玉尔开始求情。
“雄爷,您不要气坏身子……”
“雄爷,夫人可能也不是故意的……”
“雄爷……”
听着下人的求情,顾胜心头更怒,才来了几日,就把这些平素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下人给收买了?竟诱得他们愿意舍命为她求情!
顾胜脸上的肌肉都要抽了起来,“酒窖加肉坊所有的工匠全部扣半年工钱,负责看管她的那几个人,直接收抬铺盖滚蛋!”
啊,大家都被她连累了。
挂在顾胜手上的颜玉尔忍不住吭声,“不干他们的事,你不要……”
“你给我闭嘴!”顾胜恶狠狠地朝她看去,一掌拍下还被她抱着的酒坛,喀喇!酒坛落地,应声而碎。
“一会儿再和你算帐!”
颜玉尔知道今天自己真的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