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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明白了。」柏莉送着他们一行人出了大门。

  「哥哥,爹地,他……」辛子仪红着眼眶。爹地全身瘫软,就像洋娃娃,是她从没见过的一面。

  「爹地没事,他只是生病。辛普森是好医生,他会治好爹地。」纪子礼握紧辛子仪的手心,以坚定的口吻安慰着她,也说服自己深信一切都会没事。

  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还没有好好相处,他才刚要习惯父母都在身边的滋味,他还没有品尝够!



  ※※※※※

  到了纪氏纪念医院,纪哲平迅速让等候在外的护理人员推进急诊室,辛品萱想尾随入内,却让护理人员阻挡在门外,眼见怵目惊心的红色警示灯亮起,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凯文让辛品萱坐在门外的椅子后,随即拨了几通电话,明显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她依稀听见律师和遗嘱的字眼。

  遗嘱?他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写这个?

  等不及,她看凯文一挂掉手机,神色惊惧的问:「凯文,我刚刚听见你说到遗嘱这字眼,是不是?」

  凯文闪躲她的视线,「妳听见了。」



  「别骗我!不然你告诉我,他是怎么回事?」指着隔着一道墙的急诊室,她再也禁不起猜臆,尤其一路上车子狂驶,他的脸色也渐渐苍白。「凯文,你告诉我,他到底生了什么病?他这样是生病对不对?」

  「品萱,妳别逼我。他千交代、万交代,我绝对不能说。」凯文面有难色,却无法掩饰眸底的哀伤。

  「不能说可以用写的,我去借笔!」辛品萱冲到服务台,借了纸和笔递给凯文。

  凯文接过笔,对上她泫然欲泣的眸子。唉!罢了!他将纸和笔放回她的手心。

  「你连写都不肯──」

  「我告诉妳,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诉妳好了。」他推着她的肩,让她落坐在椅子上。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在九个月前,我和他到瑞士视察业务,因为关系着第三季的营运指针调整问题,他连续与北欧各国的营业代表处负责人开会,整整十六个小时的脑力激荡,就在深夜两点,他突然晕倒,吓坏我们一群人。妳可以想象,当时一屋子高阶主管,有的人甚至一跺脚就能影响欧元的走势,全都慌了,现在想起来很好笑,当时我们真的被吓到了。」

  「他还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辛品萱拧着眉。在婚前,他们的约会时光多在办公室度过,他处理公事,她则翻着喜欢的散文小品,永远都是她喊饿,甚至开始捣乱,他才会停下笔,放下工作,陪着她去用餐。

  突然,她发觉那些时光只有在婚前,婚后她开始喜欢待在家里,期待做好小妇人的角色,所以学习做羹汤,也要求他要回家吃晚饭,享受家庭的温暖感觉,他却觉得累赘,也嫌麻烦,加上工作繁忙,而且社交活动多,他总认为老婆应该打扮美美的,陪他出门应酬就可以。

  厨房只要留给佣人就好。

  他们有太多的观念差异,从小地方就可以窥之。

  只是她一直学着习惯,也试着让自己去接受,但是他们都忘了,即使麻雀变成了凤凰,本质还是麻雀。她开始累,也倦了,总觉得戴着面具,一层层的几乎逼得人无法呼吸。

  最后,她的怀孕仍然没有挽回他们的婚姻,他甚至还欺骗她,让她错过了小礼的成长过程。

  就只因为他认为小礼是继承人,应该跟着他,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你们从结婚到离婚,一路走过,以旁观者的角度,我必须说,他有错。错在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妳,夫妻本来就是同林鸟,除了爱情,也需要友情来让生活更加丰富,也让彼此感觉贴近彼此的心。我知道妳一直怨他,他从没说过『我爱妳』这句话,对不对?」

  辛品萱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告诉我过。」

  「他──」辛品萱瞠目结舌。原来他一直知道,她最怨的就是这点,甚至可以说恨!他太冷情,总是表现得霸气,没有丝毫柔情。

  她的身分是妻子,却总觉得自己像员工。

  「当人相处太近就容易产生忽略。他很爱妳,只是不擅表达,妳晓得他是怎么长大,不是吗?没有任何亲人,他早习惯独立。我记得妳走了以后,他晚上曾抱着哭闹整夜的小礼,一直哄着,一直摇着,那小子却毫不给面子,哭声不曾稍歇,一直到天大白,才呼噜的睡着,而那家伙虽累到不行,仍坚持十点前进公司。妳该明白,他太有责任感了,所以才会这么积极的想保护妳。」

  「包括强迫我进社交圈?他明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他在等妳开口说。」

  「他看得出来!」

  「那妳为什么不开口说?妳希望他能够诚实的面对心,希望他能够说真话,那妳呢?对!他看得出来妳不爱参加社交活动,但他希望妳说出来,在妳还没说之前,他希望藉由各种活动的出席,能够让妳找到自己的兴趣,他太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做到准时回家吃饭陪老婆、小孩的好爸爸,所以他希望妳能够找到一个生活的重心。妳有退一步想到这里吗?」

  辛品萱哑口无言,凯文的指控让她明白自己很自私。「难道他就没有错吗?」

  「你们都有错,只是……太晚了。」这才教人遗憾。

  第6章(2)

  太晚?这两个字重重鞭笞她的心。

  「什么意思?」浓浓的不祥感觉泛开,不停揪着她的心,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脑袋长肿瘤,经过电脑断层扫描及振磁摄影,医生判断是原发性──」

  「脑瘤!」闻言,辛品萱不知该做何反应。「怎么可能,是恶性还是良性?」

  「是良性。」

  「那……有决定什么时候要动手术吗?」她双眼紧瞅着他,深怕遗漏一丝消息。

  「他坚持不动手术。」

  「为什么?」

  「虽然这是良性肿瘤,却压迫海绵窦,也就是侵犯到脑神经第三、四、五、六区。」

  「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脑神经第三、四、五、六条分别掌管人的颜面及视觉,只要出现万一就会产生无法弥补的后果。成功机会只有三成,他无法接受。」

  「还能拖多久?」

  「医生主要是怕他脑水肿,这是一种并发症,而且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时间越久也会让脑压过高,加上他一直忙于工作,除了到台湾的那段时间有充分休息外,他回到公司后,又开始夜以继日,想迅速补回之前落后的进度。」

  「也就是雪上加霜?」

  凯文点头,「其实,我告诉妳只是尽人事,他的自尊心太强,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失明或者无法控制颜面表情,但……我希望他能赌。」

  辛品萱陷入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

  「妳指什么?」

  「他帮我辞职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明眼人前不说暗话,她索性挑明了。

  凯文扬起一抹笑,「妳开始会思考他的用意了。」刚刚的口水总算没有白费。

  「别用这种口吻,好像在讽刺人。」皱着柳眉,辛品萱一点也不高兴。

  「妳是他遗产的唯一继承人,如果他有个万一,妳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所以他希望在他还有精神,至少意识还清楚的时候,让妳慢慢接触他的事业体,虽然会有一群专业经理人顶着,但至少,他希望由他最爱的人来守护他毕生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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