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吗?是要给我今天方总面试助理的履历表跟评分表吧?放在桌上就行了。”
循声望去,书柜旁的另一扇门通往的专用休息室中,一抹人影正煮着咖啡。
极深的薰衣草色西装里是白领灰色条纹衬衫,领带未系,折了几折塞在外套口袋中;侧面可见他高挺的鼻与英俊的蜜色脸庞,短发梳理得整齐,发色偏棕。
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位马总都是过十点才进办公室,而且总要悠闲地先为自己煮杯咖啡才会开始办公……此刻,那修长的手指扣住白色方巾,提起炉上的摩卡咖啡壶把来到小桌,手一倾,白烟浮起,闪着醇厚色泽的咖啡注入厚玻璃杯中。
阳光、熟男、咖啡,有如文艺电影画面,定格在铃铃脑中。她痴痴地盯着他看向自己,两颊不自觉发热起来。
“你也要喝一杯吗?”一直不闻她回话,马廷亨举举手中的杯子,展笑问着。
……太闪了。浓眉、虎牙、浅浅的笑纹,成熟中带着些许大男孩的气息……铃铃吞吞口水,手悄悄在大腿上捏了一把,提醒自己千万不能一头栽下去。
眼前的男人再过两年就四十了,但年龄对魅力带来的影响是有增无减。马总是事业有成的贵公子没错,可他已有交往超过十年的女友方总,以及外遇五年的同事小三……再闪,也只是个金玉其外的劈腿男,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收起开小花的遐思,铃铃清清喉道:“谢谢马总,不用了。这是面试资料,请过目。”
马廷亨来到办公桌前,将咖啡杯放下,接过她递出的文件夹,斜靠在桌角翻阅着。他头一低,长长的眼睫扇了扇。
败絮其中、败絮其中……铃铃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好天气。“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马廷亨快速扫了眼文件,抽出其中几张问道:“这是方总画的?”
那分别是三个面试者的单页简历,右下角各有几条长约一公分的直线。铃铃道:“喔,刚刚方总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应该只是随手画了几条线吧。”
心不在焉?马廷亨挑挑眉,又点头道:“了解。我看过之后尽快跟你说。晚上还有活动,你可以先回去准备一下。”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随手将文件夹抛到桌上,马廷亨又拎起咖啡,另一手握着被做了记号的简历,漫踱来到窗边的沙发坐下。
三张纸摊在前方的矮茶几,他甚至没去看那简历上的名字或工作资历,弓起的食指放在下唇处,非常认真地思考着。
第一张,四条线。第二张,两条线。第三张,八条线。一共十四条线……是什么暗号吗?
宁真一向是个太认真的人。刚认识时他们都还是学生,几回拉她一起上课,他被教授的讲课催眠,睡着再醒来时,这个学妹还在乖乖替自己抄笔记。心不在焉这四个字跟宁真不同属性。
难道,这是她对这三份简历的评分?细看了内容,果然被标上八条线的面试者学经历最优秀……
一会,马廷亨啜了口咖啡。不,宁真一向不喜欢对人评分。当初铃铃设计出面试评分表时,她其实不赞成,最后因他坚持公司业务繁重,不愿大家花太多时间在可以标准化流程解决的事,宁真才妥协。
那……会是什么呢?
沉吟半晌,马廷亨立起身,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拨出时不经意瞄向窗外,目光落在踏在石板小径的一抹身影;见她脚步略停,从公事包中拿出手机,看了许久才接起,他扬笑道:“宁真,想我吗?什么时候要搬回家来?”
手机贴在颊边,她侧过身让后头的同事先行,自己则倒退铁门边。从这角度,能见到她眉心微蹙,停了片刻才回道:
“廷亨,我才刚搬出去,打包好的箱子都还没全部——”
“那你想我吗?”马廷亨不会让她逃避这问题。瞅着那为难的表情,他不禁笑了开。
“……你有插播。”
那是沉默了好一会才得到的回答。耳边她的声音被系统音打断,他耸耸肩,决定放她一马。“那我先接,顺便给你多一点时间想想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马廷亨转接起插播的电话,双眸仍没移开。宁真将手机收回公事包中,似是迟疑着该不该,接着她回头抬眼,朝他办公室的窗口看来。
两人视线对上时,她怔住。
等着这一刻的马廷亨,笑得露出了可爱的虎牙,眨了眨堆满笑意的眼,在与客户的对话中,他抽空以夸张的口形配合不计形象的肢体动作对她隔空喊话。
看懂了那话,在原地站了良久、良久,方宁真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然后她缓缓别过脸,步离。
***
第1章(2)
米色高跟鞋停在敞开的铁花门前,方宁真一袭浅色晚装,毛料的披肩包裹在肩上,她将短发挽至右耳后,看着眼前景象。
入夜后点上今晚租借来的活动设计灯饰,两层屋宇的外墙映上不同颜色的图案,前、后院的活动区布置成餐点区及座位区,同事、客户聚成几个小圈子,或站或坐聊着天……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设法抽离过多的拘束与规则,倾听客户真正的想法,不必猜忌,事半功倍;她擅长营造这样的氛围,然后远远观察,把说话、交流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
回想一开始,只是因为租金便宜,才在老旧社区租下这屋子当办公室,没想到现在成了他们公司的一个特色;舒适明亮的办公空间,以及可以举行主题活动的庭院。待她老了,如果有人问起此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说不准她会回答:创造过一间公司。
环顾四周,忽地发觉一位客户正在不远处对她挥手,方宁真收起心思,微笑迈步,打招呼道:“庄小姐,谢谢你特别拨空过来。”直到走近了,她又道:“那次的事真的很抱歉,一直找不到机会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叫我思佳吧。”听着她的话,庄思佳招手唤来侍应,拎了两杯香槟,递出时道:“方总,你要跟我道歉多少次呢?虽然你公司的人到我的俱乐部喝酒闹事,还砸了门面,但我因祸得福,不只俱乐部上了你公司办活动的御用外烩名单,我也多了个朋友,你说划不划算?”
明白她是真的不介怀那事,方宁真接过香槟杯,看着不断向上冒的细小泡泡一会,微笑应着:“那你也叫我宁真吧。好吗?”
“好哇,宁真。”庄思佳热情地唤着,喝了口香槟,转说道:“对了,宁真,过去两年你帮我爸公司企画、处理事务,办的都是国际性活动,不知道你对小case会不会有兴趣?”
“小case?”方宁真轻轻摇着手中的香槟杯,大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想请自己私下帮忙,别让她父亲知道。瞥见角落的木椅区空了出来,她道:“我们到那边坐着聊吧。”
两人穿过庭园走向木椅区,经过餐点台边,庄思佳随手夹了一些小点,坐下时她说着:“你也知道的,我之前是玩票性质经营俱乐部,可最近又想开其它主题的店,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可以吗?”
“如果能帮上忙,我很乐意。”看着庄思佳贴心地将盘中餐点分成两份,方宁真细细打量起眼前人。虽然庄思佳总是刻意浓妆艳抹,但其实年纪颇轻就接下家族企业中的一个小事业部,承受的压力并非外人可以想像;她很努力装得老成,不过一些小地方还是表现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