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廷亨经过身边,丁守文几乎听见了他的低笑。回头,见到那直挺的背,没有一丝迟疑的迈步,彷佛真的没被自己打击到……他唤住了他。“廷亨,你不想知道宁真怎么回答我吗?”
马廷亨脚步略停。
“那个助理是你放在宁真身边的小间谍吧?”求婚的事宁真不可能告诉廷亨,那么做只会复杂化她正在重新梳理的关系,所以,多嘴打小报告的想必是宁真身边的新助理。求婚那天,宁真就给了他回复,不过是支开了助理说的,所以廷亨不会知道。丁守文看着眼前男人微眯的眼,知道自己扳回了一城,心情舒坦几分。“你以为宁真没发现?”
马廷亨轻轻咬牙,回着:“就算发现了,她也只能照单全收。”
停顿良久,不闻他再开口,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丁守文觉得这一回合胜利女神在跟自己微笑。“如果你想知道宁真怎么回答,我不介意告诉你。”
怀必了。”马廷亨直觉回着。再想知道,他也是有男人的面子的,怎能从挑战者口中获得情报?
廷亨还是转身离去了,虽然看在丁守文眼里,他的脚步不大自然。
他承认自己有点狡猾,到了最后,还是没将宁真怀孕的事说出口。不过……在感情的世界里,一切就是这么自私、这么不择手段;他敢打赌廷亨的手段也不是多能见光。
丁守文也站起身,没再去碰那杯已冷又不对味的咖啡,从反方向离开。
第6章(1)
台北到香港,很短的飞行时间,常令方宁真觉得不像出国。
捷思刚成立时,她跟廷亨的野心很大,一有机会就飞香港跟广州参展、接案子。只是毕竟他们在台湾都还没立稳根基,也没有太多人脉,开拓海外市场遇到很多困难。
后来,他们决定花多点时间在台深耕,打响名号,因而很多年的时间不如以往积极开发香港、中国的客户,但仍因为许多企业本就看重大中华区及北亚市场,方宁真仍飞得颇勤。
所以她对香港很熟悉。
过了海关、领了行李,方宁真出了机场。提前一天来到香港,不赶时间,她没有搭机场的快线列车,而是选择了直达市区的双层巴士。
放好行李,爬到巴士上层,找了个空位坐下。当窗外的景色开始移动,方宁真盘算着晚餐该去哪吃……既然来到香港,应该饮茶的,但一个人似乎点不了太多笼点心,不过瘾;到中环,爬上山坡吃牛腩面……想到要排队又有点累。
不如先到湾仔吃蛋塔、喝奶茶,回程路上再去吃炖奶,傍晚趁人潮还没涌进前绕到大坑吃那家核桃糊,然后路经天后再吃个桂花绿豆……呵,怎么都是甜食?脑中不断冒出美食幻象,方宁真悄悄别开脸庞,将手撑在脸颊,遮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免得旁人当她是傻子。
安排好她甜到腻死人的晚餐路线后没多久,进人市区,她按了下车铃。巴士离开后,拖着行李过街,来到惯住的饭店式管理会馆,在玄关处放下行李,方宁真简单梳洗一番,挎着小包包准备开始她的甜食行程……呵呵,光想就开心。
拾起进门时随手放在吧台的钥匙,望着厨房那刻,她笑容敛了敛。
两组式的炉具,柜里有大中小锅,还有刀叉碗盘,虽不比在家里,但准备顿晚餐所需的器具、简单调味料是不缺的。
……下次来,也许不必入住有厨房的房型了。在旅行出差还会上当地传统市场买菜、为她煮饭准备晚餐的人,不在。早上提前起来为她准备营养早餐、再煮一壸热咖啡的人,也不在。
垂下眼,方宁真将钥匙收进小包包中,深吸了口气,穿上鞋,出门去了。
搭着叮叮电车来到湾仔,很贪心地吃了两个蛋塔外加一杯奶茶,方宁真觉得有点撑。眼见天色尚早,决定到商场绕绕,消化一下过多的热量再继续她的甜食行程。
香港,购物天堂,无论一年当中何时来似乎都在打折;不过……看着人满为患的商场,方宁真直觉转身步离,往人潮较少的当地小店商城而去。
有一回来香港出差,公事包提把断了,爱探险的廷亨拉着她到一处商店街……应该是走这条路,然后左转……方宁真循着记忆走在街道上。忽然,她停在行人号志灯前,耳边是可以穿越马路的号志声响,身边人来人往,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在对街见到了……廷亨……
甩甩头,号志转红,行人散去……方宁真确定是自己看错了。这头晕问题可能有点严重,弄得她不只反应慢半拍,还会胡思乱想的,下回产检一定要记得问问医生是不是所有孕妇都有这症状。
走进商场鞋店,想起上回着高跟鞋差点跌倒的事,试起平底鞋,最后选了一双结帐,她又照原订计划,一路吃完炖奶、核桃糊、桂花绿豆。
回到住处时天已黑,方宁真靠着墙边捏捏小腿;推开窗,是维多利亚港湾的夜景,点缀圣诞灯饰。
脚有点酸,肚子有点撑,方宁真趴在窗边发呆。时间是八点半,距离她的生日结束还有三个半小时;往年的生日都是热闹地过,他们总会排开工作,带上宇霏出国,几年来去过冲绳、泰国、澳门、新加坡,也到过香港。今年,她平静地过,也不错……
她本就喜欢安静,过去他们两人喧闹逗自己开心,非得从生日当天的一早玩到半夜,一直保持着笑容,着实颇累人的……
是不是她要求太多了?如果……如果廷亨能把这一天空下来单单陪她,如果廷亨能哄哄她,说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如果廷亨的怀抱能只属于她……
……是她要求太多了吧。
自嘲淡出笑,方宁真望着在夜里看不出浪潮的海平面。一个人独自在异乡逛街、吃甜食、看圣诞灯饰,没有买蛋糕、没有吹蜡烛,可生日还是要许愿的,她阖上眼,双手在下颔交握。
第一个愿望,希望顺产;第二个愿望,希望不要太痛;第三个愿望,希望……希望不痛……希望他们都不痛……
睁眼,觉得海风有些大,双眼有点酸。方宁真关上窗,也关上情绪。
咚咚叮——咚咚叮——
唔……是电铃声吗?
来香港洽公很多年都是住在这里,可从没听过电铃声,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这么……特别的声响。
在手上挤了点沐浴乳打成泡泡,抹上全身时,方宁真侧着头思考。
咚咚叮——咚咚叮——
听起来有点像是木琴的声苗,SoSoMi、SoSoMi,很轻快。
她没什么音乐天分啦,所以可能是FaFaRe……
温水冲着头顶,洗去了全身的泡泡,她关上水。
咚咚叮——咚咚叮——
毛巾裹着身体,她疑惑地擦干水滴,套上了睡衣。
打开浴室的门时,那声响又传来。
咚咚叮——咚咚叮——
这次,她很确定这是电铃声,因为伴随着似是有点不耐烦的敲门声。拧着眉,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肩上,来到玄关,拉开门。
“喔……在洗澡啊……”弓起的长指正要往门上敲,一身休闲服的马廷亨头微低,看着她湿润的短发,宽松的睡衣,还有呆愣的神情,道:“以后开门前要先上门链,知道吗?”
手还在门把上,方宁真眨眨眼,又眨眨眼。
“我好饿,煮点东西来吃好吗?”马廷亨提起脚边的两个大袋子,迳自推开门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