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字里行间,她隐约知道将来宫中有变,不想将她卷入,内心感动万分。
“回宫吧。”她将自己埋入他怀里,呼吸着熟悉的味道,柔声说道:“这几天,宫里应该有许多人夜不安眠,也该回去看看了,别让下面的人忘了主子是谁。”
他若真有心为她,已经足够。
回宫之后,宫中看似太平,实则有股山雨欲来之势。
太医院死了两个在皇帝跟前伺候汤药的太医,巧的是两人同样都是因积劳而暴毙,宫中内外虽有些议论,但也很快就平息。
而向来被夸赞贤良淑德的丽贵妃,竟然在自己的宫里责罚宫女致死,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正巧被长平公主撞见,事情自然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丽贵妃连夜就被叫进了慈云宫里,听说是被罚要在那里自省己过,至今未被放出。
至于静贵妃却安分的没有任何动作,这可大大出乎了徐嘉佟的意料之外。
时间平静而过,转眼间过了年,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一大清早,徐嘉佟望向窗外,天空一片阴云密布,看来随时都会下场大雪。她的脚因为之前在冰上摔了一跌,还未好全,所以她根本不出清碧阁,但她不想管事,事情却不长眼地追着她来。
她手中捏着土,专心做着模型,等待着在自己被废之后,就压根没了消息的徐家人进殿。
兰儿从外头进来,轻声说道:“娘娘,三夫人来了。”
徐嘉佟微敛下眼,她的叔母在徐尚允被黜之后没有跟着去南方,反而留在京里,对外的说法是身有旧疾,怕南方气候潮湿,身子撑不住,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她是留在京里当眼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可以快马传到南方。
叔母该是耳闻夏涣然对她的态度转变,而有了别的心思,三番两次来求见,徐嘉佟本没兴致应付,只派兰儿去打发,谁知道她脸皮厚,依然没隔几天就来,还一大清早就站在宫门前,最后传得宫中人尽皆知,若再不接见少不了闲言闲语,徐嘉佟只好勉为其难的见她一面。
“叫她进来吧。”她连衣服也没换,上头还有一早起来和土时沾的脏污,她也不以为意,手上径自捏着泥土。
第7章(2)
“娘娘吉祥!”三夫人张氏步进,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但是依然看得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身后还跟了个低头不语的女眷。
“起来吧。”徐嘉佟对于张氏的态度一贯淡然。
张氏起了身,看着徐嘉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快,好歹自己也是长辈,她却连正眼也不瞧一眼,还一副如同村妇般的打扮,她看得气在心里,但在宫中也不好发作。
“娘娘,这是蕙儿,”张氏扯着笑,介绍着身旁的女眷,“娘娘可还记得?”
徐嘉伶这才抬起头,多瞧了张氏身旁的女人几眼。印象中,这是叔父三姨娘所出的闺女,想她当年出嫁时,蕙儿不过才六、七岁,转眼间也是个标致的大姑娘了。
徐嘉佟意思意思的扯了下嘴角,蕙儿立刻害羞的低下头。
“许久未见,”张氏在一旁热络的开口,“娘娘看来气色极好。”
“叔母看起来也不错,看来留在京里还真是对极了。”
徐嘉伶没赐坐,张氏也不好坐下来,只能认分的站着说话。
张氏笑得有些尴尬,“妾身这身子骨不行,更何况老爷还一心记挂着宫里的娘娘,要妾身留在京里,好有个照应。”
“在我被废之后,辅国公府上下对我不闻不问,怎么现在又开始挂心我了呢?”
张氏笑容微隐,眼底闪过不悦,不过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仗着老夫人生前疼爱就无法无天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有她和老爷,她能有这份福气进宫来吗?
“瞧娘娘说的。”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被废这可是太大的笑话,是谁说出这荒谬的消息?”
张氏是从丈夫那得知,自然也知道废后的旨意是秘而不宣。
徐嘉佟冷冷的看着她,张氏触及她的眼神,讪讪的收起了笑意。“是否众所周知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明白我现下的处境,”
徐嘉佟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已非以前的皇后娘娘,对徐家更无利用价值。在这宫里,我过的就是一日日等着年华老去的日子。南方风景宜人,还麻烦叔母替我传个讯,要叔父在那里好生修身养性,别做他想。”
张氏抿了下唇,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笑,“娘娘毕竟是辅国公府出来的,总得为徐家费心二丁更何况被废之事,皇上也还没昭告天下,娘娘对外依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现在正得恩宠,收回旨意也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徐嘉佟握箸泥土的手一紧,神情依然云淡风轻,“要不要收回旨意确实只是皇上一的事,但叔父先前巡视西北,弄得民不聊生,还抢了民女当七姨娘,这种种作为让他丢了官不说,连带让我这个所谓辅国公府出来的徐家人,也没脸面去求皇上再赏赐什么。”
张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知如何回话,毕竟她家老爷荒唐也是事实。
“叔母此次进宫已见到我了,退下吧。”
“娘娘,”张氏的笑意有些虚假,“妾身除了来看娘娘是否安好之外,其实还有一事,这蕙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想请娘娘费点心思,给她找门好亲事。”
“找门好亲事?”徐嘉佟冷笑,“叔母倒不如直接说要我把她送上皇上的床!”
张氏一楞,脸上火辣辣的烫,没料到徐嘉佟如此直截了当,“妾身送来蕙儿不是要跟娘娘争宠,而是宫中有徐家的姐妹,娘娘有个亲近的人伺候着也是好事。娘娘是聪明人,这些年的冷暖尝尽,应该明白娘娘自个儿的地位跟徐家的权势有直接关系,静贵妃那家人可不是什么善类,若真让他们欺到头上来,娘娘的下场可就……”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嘉佟一眼,“这些日子,有人在打听娘娘年幼时的病,若让皇上知道,这情况可就糟了。”
年幼时的病?不就是说她那时吵着要回自己的时代,众人都以为她疯了的事吗?现在挖这陈年旧事说穿了就是要落她个欺君之罪,而欺的还是当年赐婚的先皇,若事情真的被拆穿,到时就算夏涣然有心,也保不住她。
“都这么多年了,知道的人死的死,走的走,都不在了,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她的神情一冷,锐利目光狠狠的瞪着徐氏,“别拿过去的事吓喊我,若说欺君,徐氏一门个个都逃不掉,大不了就是大伙儿死在一起,你以为我真怕了不成?”
张氏神色一僵,连忙跪了下来,蕙儿见了也跟着跪。
徐嘉佟冷眼瞧着,什么地位,什么皇后,她从没放在心上,只想求个容身之地,看着夏涣然平安,询儿长大,只是这么简单的心愿,在这深宫后院却好难,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她不禁涌起满心的感慨。
她紧闭了下眼,不想为这不值得的人动气,捏着土,继续做着模型,“此事我会斟酌,出去。”
没得到徐嘉佟点头保证,张氏显然不太满意。
兰儿上前请她离开,但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娘娘,进宫一趟不容易,好坏总该给个答案。”
“花儿!”兰儿见状,可没那么好耐性,唤着在外头的花儿,“娘娘请三夫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