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少奶奶,奴婢正在等金嬷嬷。”白姨娘垂眸回道。
听对方口口声声都自称奴婢,但是口气、姿态并不显得卑微,还带了些清高自傲,婉瑛心想对方的出身应该不错,才能培养出这么好的气质。
“白姨娘若不急着回去,不妨留下来陪我喝杯茶,咱们聊一聊。”婉瑛想要多了解对方。
白姨娘淡淡地启唇。“奴婢不敢,能来探望大少爷,便已经心满意足,不便待太久。”
“那我就不勉强了。”看来只好去问别人。
才这么说,金嬷嬷已经和厨子讨论完毕,寻了过来,然后向婉瑛告辞,又带着白姨娘回秦府去了。
当婉瑛回到寝房内,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秦凤戈方才所见之事,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只不过秦凤戈已经有些倦了,在春香的搀扶下,由靠坐改成平躺,见妻子走近便问:“白姨娘她们都回去了?”
“刚走……”她正欲开口。
他微扬起嘴角。“记得小时候因为一时贪玩,爬到树上,结果不小心摔下来,人是没事,却受到惊吓,导致高烧不退,喝了大夫开的药也没用,把全家人都给急坏了,白姨娘便跟菩萨祈求,只要我能好起来,愿意吃一辈子的早斋,直到现在,还是遵守着自己所发的愿。”
“呃、她待你真好。”婉瑛把到了舌尖的话又吞回去,若是跟他说白姨娘说不定和彩霞的死有关,难保他不会大发脾气,怪她胡思乱想。
“白姨娘确实待我比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难怪二弟心里难受,我也只能从旁暗示,要白姨娘也多关心一下二弟,别冷落了他。”他能做的都做了,可惜成效不大。
婉瑛听了相当惊讶。“居然有这种事?”还以为每个当小妾的都会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亲生儿子身上。
“因为我与爹长得太像了,白姨娘只要见了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也把所有的关心都摆在我身上。”秦凤戈叹道。
她点了点头。“看来她真的很爱公公,才会产生移情作用。”
“移情……作用?”秦凤戈强忍着困意问。
“移情作用就是把对过去生命中一些重要人物的感情,寄托或转移到相似的人身上,心灵得到满足……”婉瑛一面回答,一面想着白姨娘,看来得先从对方的身家背景开始调查。
“夫人,将军已经睡着了。”春香很小声地说。
“这么快就睡着了……”婉瑛不由得看着丈夫的睡脸,再三斟酌,还是决定先找到证据再说。
不过到底问谁会比较清楚?
就这样,一整个晚上,婉瑛都在想这个问题,要说最清楚白姨娘的出身来历,当数秦府里头老一辈的人了,好比金嬷嬷,因为待得最久,应该比其他人知道的还要多,不过她并不是个嘴碎的人,就怕从对方嘴里打听不出什么,又不能去问其他长辈,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到了第二天,待秦凤戈用过午膳,她才有空踏出寝房,颊畔感受到久违的热度,不禁走出廊下,仰头看着阳光普照的天空,才想到都已经立春,很适合到外头走一走,要是有张轮椅该有多好,可以推着秦凤戈到花园散心。
“夫人!”小菊唤住正在发呆的主子。“门房说赵姨娘在偏门外头嚷嚷,吵着要进来探望将军,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让奴婢来问问夫人。”
说起这位赵姨娘,想到立冬那一天,跟着秦凤戈回到秦府,曾经和对方打过照面,对方当时极力想跟她说上几句话,秦凤恕担心生母不会说话,万一惹出祸端,又会挨老太君的骂,硬是把人给拉走了,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有了!赵姨娘和白姨娘都是公公的小妾,应该知道些什么,她不禁精神大振,心想得来真是全不费功夫。
“快请她到小花厅来坐坐。”婉瑛雀跃地说。
小菊应了声是,转身去办了。
就这样,她先到小花厅,摩拳擦掌的等着赵姨娘送上门来。
过了片刻,小菊便领着赵姨娘跨进门了。
走在身后的赵姨娘可是精心打扮过,就怕穿得太过寒酸,会被人取笑,不过太过招摇,也更显得俗不可耐。
赵姨娘脸上满是谄媚。“奴婢给大少奶奶请安。”
“赵姨娘不必多礼,请坐。”婉瑛也不端架子,比了下对面的座椅说。
她假意回绝。“哎呀!在大少奶奶面前,奴婢不敢。”
婉瑛也很坚持。“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
“那就多谢大少奶奶了。”赵姨娘这才眉开眼笑地坐下。“知道大少爷受伤,奴婢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能亲自前来探望,可是又担心老太君不同意,说我来了只会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添乱,直到今早才鼓起勇气开口问了,老太君说只要大少奶奶点头便可。”
“赵姨娘也是一番好意,又岂会不答应。”婉瑛客套地说。
赵姨娘夸张地叹了口气。“听说大少爷只受了轻伤,我一颗心才放下,否则就算用我这条命去换也愿意。”说着,还用巾帕拭了下眼角。
“赵姨娘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很感激了。”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换个话题。“对了!我刚进门没多久,想多知道一些有关公公婆婆的事,就不知赵姨娘清不清楚?”
“奴婢当然清楚,大少奶奶想问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了。”赵姨娘只差没拍胸脯打包票。
她就是在等这句话。“公公生前就只纳两名妾室?”
“是,就只有奴婢和白姨娘两个,奴婢生下三少爷没几年,老爷和大姊就相继过世了。”赵姨娘叹息地说。
婉瑛清了清喉咙,跟着步入正题。“昨日白姨娘来过,我看她似乎话不多,想要聊上几句,都不知该从何聊起。”
“不只是对大少奶奶,就连在秦府里头,她也甚少跟其他人说话,自以为读过几年书,又出身书香世家,父亲和叔伯不是进士就是举人,在地方上很有名望,才会养成那副心高气傲的脾气,哼!到头来还不是当妾的命……”
“白姨娘既然出身书香门第,又为何愿意当妾呢?”她不懂。
赵姨娘神情有些幸灾乐祸。“大少奶奶可是问对了人,这还是老爷生前亲口跟我说的,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读书人死脑筋,不知变通,也不懂得做人,才会不小心得罪高官惹祸上身,最后家道中落,只好把女儿卖给人家当妾……”
“等一等!”婉瑛突然喊停。“这个故事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大少奶奶,这可不是故事……”
“啊!”她从座椅上惊跳起来,想起秦凤戈说过有关大管事年少时曾经喜欢过一名女子的事。
难道白姨娘就是……
“大少奶奶是怎么了?”赵姨娘瞠眼问道。
她摇了摇头,又坐下来。“没什么,你继续说下去。”
“是。”赵姨娘当然要努力表现。“听说她在跟了老爷之前,就被卖过两回,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亏得老爷还会看上她,愿意让她进门,也算是遇到贵人,上辈子烧了好香……”
婉瑛不去理会赵姨娘的冷嘲热讽,心里想着白姨娘虽是大管事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却是公公的小妾,碍于身分,这辈子终究还是无缘。
那么白姨娘和大管事只是基于过去的渊源,跟彩霞的死无关,是自己想太多了,果然光靠直觉还是破不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