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淮南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站到布御霆身边,低声说,“师母二十来年前丢失了一个孩子,这几年都没有下落,大概是……”
这时候站在妇人后头的中年男人也开口说话了,“内子这几日心思较重,有些失礼了,还请见谅。”
布御霆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不知怎地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忍不住开口问道:“说不上失礼,只是还没问如何称呼?”
“恩师姓范,武陵侯的三子,在京为官,这次是陪着夫人回家探亲。”温淮南知道恩师不可能自己介绍身分,他只好在一旁帮忙介绍。
范城科见到眼前的年轻男子也觉得有些熟悉,只是马上就摇了摇头,想着或许是刚刚妻子抓着他喊着次子的名字,自己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见妻子还拉着人家的衣袖,甚至泪流不止,他又是心痛又是无奈的劝着,“夫人,那不是我们的春生,我们的春生早已不见了……”
温氏连连摇头,像是有些疯魔了般。“不!这就是我的春生!是我的春生!”她深深的望着布御霆,那和丈夫有着七八分相像的容貌,加上他那一双如她的眼眸,她很坚信不疑这年轻人是她的春生没错。
她找了这么久,没有比这次更确定的了。
范城科有些无奈,只是妻子想找回孩子的执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劝才好。
布御霆苦笑,没想到他们往北走,想要见的人却正在往南走,如果这次错过,他们是不是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他握紧拳头,几次深呼吸后,望向范城科,沉声道:“范大人,既然在这里遇见了,我也想说,其实我这次前往西北,就是要去寻你的。”
“寻我?”范城科皱了皱眉,不明白一个不认识的人,找自己做什么,接着一想到温淮南说他是商人,忍不住皱了眉头,“莫不是你在这次的西北大水里,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若是这样也不必说了,老夫就是去住马车里,也不会接受任何人说情。”他义正辞严的说着。
第9章(2)
布御霆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上辈子他拚了命想要找门道打点的御史,竟然就在眼前,而且两个人之间还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他忍不住浅笑,摇头道:“并不是,我这趟,也是为了寻亲而来。”
范城科有些讶异,愣了下,看着还抓着他衣袖的妻子,绝望已久的心,又缓缓升起些许希冀。
是这样吗?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静静的看着布御霆,过了好半晌,才轻叹一声,沉着声说:“不管怎么样,进去再说。”
寻子二十多年,范城科也看过不少招摇撞骗的,尤其是他靠着军功脱离了流放军户的身分后,这样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不管是谁,他都总能戳破他们的谎言,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却看不透。
“你说你是寻亲而来,有什么依凭?”
布御霆摇了摇头。“我没有依凭,只是据我自己的调查分析而来。”他说着,就把自己调查来的消息还有从赵氏那里听说的话,一一说了出来。
温淮南越听心越沉,范城科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不说别的,这些年他就是用了依凭这件事情戳破了不少招摇撞骗的人,因为当初他的次子丢失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任何的东西,唯一的一块衣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而这也是寻子的过程如此艰难的原因。
“我现在的养母赵氏说过她当年是我的乳母,但是却是由一个叫倩姨娘的人把我给抱出府的,又说我当初的家里是犯了罪流放西北,根据种种,我才想亲自至西北问问,我是不是……”
布御霆说得不疾不徐,但只有汗湿的里衣和冰凉的掌心说明了他现在有多紧张。
范城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眼神垂下,想藉此掩下眼里的激动。
几乎信了九成,他就要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了,因为当初是倩姨娘偷偷把孩子送出府的事情,除了家里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而且她偷抱了主母的孩子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心,她是想着报复妻子,才做下这样的事情。
当初跟着孩子一起消失的还有孩子的乳母,他们也从来都没和人说过,如今他却说得如此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就是他的儿子?
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答案,是或不是都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有彼此的推测。
这样的寂静无声最是折磨人,直到前院里又有人大声的撞门,打破了这一片的沉默,才让人有了短暂的喘息空间。
“我去看看。”布御霆急着想往外走,却被范城科给拦了下来。
“也不用你亲自去,让个小厮去吧!”
布御霆应了声,直接让身边的人去看看,不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声的吵闹声往这里而来。
布御霆一愣,范城科马上注意到他的表情,问道:“怎么了?你知道来人是谁?”
“……是我的养父母一家人。”
范城科还正想说什么,刚去重新洗漱的温氏红着一双眼,脸色激动的走了出来。“你刚刚说养母就是你当初的乳母,如果是这样,你让她进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
范城科一愣,觉得这真是一个好法子,没有物证依凭,但是若是有个人证,也能证明布御霆就是他们的孩子。
布御霆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直接请布家人进来,自己则是站起身来等着。首先传进来的果然还是赵氏的声音,她一路骂骂咧咧的进来,“布御霆你这个杀千刀的,我就知道你现在是彻底不把我们当成家人了,肯定是张薇薇那个狐媚子把你引得连家都不要了,竟然带着家当就这么走了,我告诉你,你想就把我们这样丢着,没门!”
那天她为了女儿和他们起冲突后,怕布御霆真的对他们一家子撒手不管,一直盯着他,才能追上来。赵氏骂着,看也不看坐在上位的人,见到布御霆就要扑过去打。
就在她的手又要抓到布御霆的脸上前,温氏黑着一张脸,大喝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这样撒野!”
赵氏一开始还没搞清楚是谁在说话,还以为是张薇薇,马上回头吼道:“我在教训儿子,是哪个吃饱撑着的来多嘴了。”
温氏冷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赵氏!”
赵氏一转过脸来,温氏第一时间就认出她来了,虽说看起来比当年老上一点,但是因为这些年过得不错,还是相差不大。
赵氏第一次还没听清楚,这次看到了人又听了声音,忍不住双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夫、夫人……”
温氏看着她,真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着她的血。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害得她骨肉分离二十多年!
温氏恨得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说:“好!真是好得很啊!当初就是你抱走了我的春生吧?就是你……硬生生的让我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若不是佛祖保佑,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春生了?!”
赵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虽然地板的凉气一个劲儿的往骨头里钻,她还是不敢站起来。
“不是的,是倩姨娘说……倩姨娘说若不把小少爷抱走,可能武陵侯府就没有半个活口了,所以我才……”
“才什么?”范城科也同样恨恨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