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在笑什么?”皇甫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再度问道。
这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吗?赵楠有些无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赶紧找个理由,“民妇是看少爷近来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上许多,心里开心,这才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你还真是会说话。”皇甫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民妇说的全是事实。”赵楠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诚恳得像是真的一样,然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演技在这段时间又更上一层楼了,因为不必看脚本都能即兴演出啊。
“是不是事实只有你自己知道。”皇甫世看了她一眼。
赵楠立即低眉顺目的装实诚。
“说说你将来有什么打算?”皇甫世突然又问。
“啊?”赵楠倏然抬起头来。
“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身边还带了一个年幼的小姑子要抚养,娘家看样子也回不去了,你将来有何打算?”皇甫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赵楠整个人都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破病少爷会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这应该算是她个人的私事吧?他这么问合理吗?但想了一下,他现在是她的主子,不合理也合理啊。再一次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谢谢少爷的关心,民妇虽年轻便守了寡,还有个小姑子要抚养,但老天着实对民妇不错,先有李家村村民热心的照顾,后又遇上少爷这么体恤下人又大方的主子,民妇已经很知足了。”她感激涕零的说。
“我问的是你将来有何打算,别文不对题。”
赵楠差点被嘻到,抬头就见大少爷正似笑非笑的瞅着她看,双眼明亮、气色红润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破病的样子?
“你也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寻常人。”皇甫世微笑的对她说。
“啊?”赵楠一阵呆滞。
“李家村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些事可不是寻常人做得出来的,所以你也别藏掖着,咱们今儿个就敞开天窗说亮话。”
皇甫世随即又指了下桌边的椅子对她说了句,“请坐。”
姿态竟是与她平等的,没有主仆之分,更没有轻瞧她是个女人或寡妇的身分。
赵楠这回不呆了,倒是眉头轻蹙,有些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起来,总觉得这个破病少爷好像有些不简单……好吧,不是有些,而是很不简单,要不然又怎会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市的心思呢?
日前就在距离他们这个小院不远处,也就是她那原本要去任职居住的豪华大宅院听说生了事,半夜里有一群贼人闯入,全是黑衣蒙面之徒,吓昏了好几个目击的丫鬓婆子。
这件事别人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对她这个从大宅门进去,却从小后门被带出来服侍主子的厨娘而言,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古怪与惊险呢?
这是江湖仇杀、利益纠葛,又或者是兄弟阋墙使然她并不知道,其实也不想知道,因为她只是个领月银的临时厨娘而已,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掺和到主子家的事上头去。
所以,她一直闭紧嘴巴,捣紧耳朵,安分做个啥也不知道的单纯厨娘,心想做一天厨娘领一天银两,能赚就赚,只要这个心思不简单的破病少爷没把他那不简单的心思用在她身上便行,可是看现在这样子好像不行了,人家可是直接和她摊了牌呀。
不是寻常人……
他这话说得还是真高明啊。
赵楠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不再装傻充愣的在那凳子上坐了下来,平心静气的看着眼前的皇甫世,缓声开口道:“不知少爷有何指教?”
“应是在下想请姑娘指教才对。”皇甫世一本正经的摇头道。
“我不是姑娘,而是何家寡妇,赵氏阿楠。”她说。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
“皇甫世。”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以平等的姿态对她自我介绍。
“皇甫少爷。”她朝他点了个头,接受他友好的表态之余,同时也给予他尊贵身分应有的尊重。这一声少爷是免不了的,这就是这时代的贫富贵贱之别啊。
“在下想请姑娘帮个忙。”皇甫世也不绕圈,直接表明目的。
“阿楠只是区区一个无知民妇而已,有何能耐能帮得上皇甫少爷?”
“姑娘在李家村所为并非像是姑娘所说的无知民妇,却是拥有大智慧之人,让在下甘拜下风。”
“穷乡僻壤之地的村民往往见识浅簿,夸大其辞,不可信也。”
“李家村村民众口一致的褒扬,姑娘又何必自谦呢?”
唉,看样子是躲不过了。赵楠有些无奈,也不再与他咬文嚼字的客气来客气去的,认命的直接应道:“好吧,既然皇甫少爷想听阿楠的浅见,阿楠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尽力而为了,您请说吧。”
目的达到,皇甫世不由自主的咧嘴微笑。
第3章(2)
赵楠没想到离阔李家村之后,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再做顾问,而且这回向她取经问路的可不是那些大字没认识几个的小村民,而是身分、见识、智慧皆不凡的皇甫家少主。
皇甫家,大京国赫赫有名的皇商,以盐务、河运跟海运称霸大京国,而那个她一直以为命不长的破病少爷竟然是那富可敌国,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得罪的皇甫家少主,也就是下任家主,这实在是……该说什么呢?她这回是真正的傍到大款中的超级大款了。
破病少爷——不是,现在应该称他为皇甫少爷才对。
皇甫少爷老实告诉她,他在不久后即将离开,因而才问她将来有何打算,是否愿意受雇于他,与他一起离开,继续做他的专属厨娘与谋士?
皇甫少爷在听闻她在李家村所展现的智慧后,对她崇拜不已——她是这么觉得啦,然后打算三顾茅庐聘她为幕僚谋士,好帮他处理皇甫家现在所面临的处境。
皇甫少爷虚心求教的跟她说明了现在的皇甫家其实内忧外患,内有家贼内神通外敌,外自然是竞争对手的无所不用其极,并告诉她,他其实并不是生病,而是被内奸设计所重伤,才会躲到福凉城来养伤。
可怜的皇甫少爷,竟然被逼得受了重伤也有家归不得,于是看在这些日子来他不难侍候又出手大方的分上,她决定帮他想想办法,给点个人浅见什么的,但帮不帮得上忙她不能保证,所以他也用不着给她什么赏赐,只希望在他们离开后,她能继续住在这个小院里,她愿意支付租金,只求他们租金别开太高。
皇甫少爷不置可否,直接进入主题问她看法。
“内鬼是一定要抓出来的,但你们也不能因此而一昧的姑息养奸,盐商那边会出这么大的问题完全是你们自己纵容出来的,怪不了别人。”她不客气的点评道。
“如若是姑娘,你会怎么做?”
“一发现苗头不对就该将它掐死。”
“打草惊蛇又如何?”
“惊了就惊啦,总比你不惊他,让他安心的吃饱喝足,养虎为患来得好吧?想不打草惊蛇,你得先确定对方只是条蛇,不惊他,你便能轻易的抓到他,当他是只老虎时,你还怕什么打草惊蛇呀?”她没好气的说。
皇甫世从没听过这种论点,顿时有些呆滞,但想一想又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原来他和父亲一开始便错了,姑息养老虎……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无用,得想办法收拾那些狐假虎威,狼狈为奸的盐商才行。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