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她终于把景家的平面图弄清楚了。
那个可以开船的湖,原来并不属于景家,不过后来先皇主动给景家拓院,金口一开,往外移十箭之遥,没想到第十箭的落点居然仅离湖边二十余丈,那丈量官为了讨好景家,便回报说,将军的最后一箭,落入湖边,于是乎,那游湖便被圈入,成了景家的一部分。
就说嘛,谁家这么夸张,盖院子时会挖出一个大湖,还在旁边盖了一个可比黄鹤楼的水榭,原来是这样。
顺伯说,湖边山上种的不知道是什么树,一到秋天,红红黄黄的煞是好看,主人家们各会宴请朋友来此喝酒赏景。
红红黄黄啊,枫叶吗?若是秋意微凉之时,在那假黄鹤楼上,吃螃蟹,赏枫叶,倒是不错,如果有人在旁边弹琴什么的就更妙了……“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景仲轩一入院子,便看到自家娘子捧个杯子,坐在小塘边,对着里面的几尾小鱼傻笑。
“螃蟹。”
男人莞尔,“那有什么难的,吩咐下去便是了。”
“美食要有美景配,顺伯说,再过一个月,湖边那山坡上的树木会转红转黄,到时候我们蒸几只大螃蟹带过去慢慢啃,一定很有趣。”他摸摸她的头,十分宠爱,“都依你。”
妖孽男,笑得这么好看干么?
刚成亲时,她对他真的完全没感觉,但经过这半年的相处,不可否认,她越来越注意他了,表情,动作,语气,说话的样子,还真是,有那么一些动心呢……慢着,她刚刚想了什么?
动,动心?
不,不是吧,她对一个古人有感觉了?
……扑通!
这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响,还有,为什么她突然间有种头昏脑胀的感觉?
景仲轩见她原本说螃蟹,秋天什么,眉飞色舞得不行,突然不动,一下想起周嬷嬷说她体虚,这几日才开始调养,大夫说了,春秋二季,冷热交替之时,最需要注意,此刻见她不语,以为人不舒服,连忙道:“怎么了?”
生烟捣着胸口,原本想跟他说没事,见到他关心神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说不出口。
扑通!
第7章(2)
一旁冬雪早乖觉的倒了温汤上来。
景仲轩见她的手有些抖,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便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拿着茶杯,慢慢喂她。
正要叫人去请大夫,却眼尖看到她渐渐红起来的耳朵,又想起她突然有些别扭的姿态,他瞬间懂了,脸上担忧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掩的笑意,看来,这丫头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啊。
“少爷,要请大夫吗?”
“不用,弄些干净的冷手巾过来,再吩咐厨房煮些宁神汤,晚饭清淡些。”
“燕窝呢?”
“先温在炉子上吧,少夫人睡前再端过去。”
生烟想说不用什么凝神汤,一抬头,看到景仲轩的脸,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头又低了下去。
中邪了吗,怎么突然不敢看他的脸了?
生烟正自烦恼,而此时,她的胸口继凶猛的扑通之后,突然又漏跳了半拍,然后继续的,扑通,扑通,扑通。
她懊恼起来,怎么还是这样——当她还是乔熙惟时,跟陆捷相处半年后,才知道自己早就喜欢上他。
算了算,早春嫁入到现在,也差不多是半年。
爱情什么的,她没经验啊。
虽然景仲轩已经算是思想开通了,但无论如何毕竟是古代人,如果她说,我喜欢你了,说不定会被贴上轻浮的标签……生烟心想,她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好像,已经,正式的……走到尽头。
生烟还在处理自己心里的微妙变化,另一个青天霹雳居然来了——景皇后要她入宫一叙。
生烟简直呆滞,她都忘了这件事情啊。
她成亲之后,依礼本就该入宫拜见,但当时景皇后有孕,又加上三年前曾经滑胎,一切起居皆以休养生息为重,因此亲弟成婚,只命人送了诸多礼物过来,并没召见二人入宫。
算算,现在应该差不多做完月子了。
半刻前,她还在想着螃蟹要烤还是清蒸,然后来了个宫中命妇,说来传皇后口谕,让将军夫妇入宫,马车已在外面候着,待将军及夫人准备妥当,即刻便走。
那命妇说完,便到院外候着,留下神色如常的景仲轩,以及神色呆滞的生烟……
入宫就算了,居然还马上。
皇后娘娘有没有这么急啊,好歹提前几天通知啊啊啊啊啊啊……
景仲轩看她魂飞天外,忍不住好笑,“只不过进去说说话罢了,不用那么紧张。”
生烟压抑内心的奔腾,叹口气,“宫里规矩多,我怕应付不来。”如何举筷,如何饮酒,都有规矩,一旦出错,贻笑大方就算了,万一被解释成对皇家不敬,那真是吃不完究着走。
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哪知道这么多繁琐的步骤,这下子让她即刻进宫,她就算想恶补一下宫中礼仪都没办法。
“放心吧,姐姐知道你是庶女,自是不会为难你的,让你进宫,也不过想看看弟媳妇而已。”
“皇后娘娘怎不早几天传人说,唉,春香,快帮我梳头发,换衣服,要进宫的,你估量一下,别失礼。”
春香跟冬雪早在外面等了,听到她的声音即刻进来,跟景仲轩行礼后,春香打开抽斗挑衣服首饰,冬雪便开始解她头发,重新梳起发式,两丫头手脚俐落,很快把她打扮起来。
前往宫中的马车上,景仲轩跟她恶补人际关系。
“姐姐虽然是六宫之首,但上面可还有个汤太后,你既是庶出,想必也没人跟你提过这些事情。”生烟点点头,庶出万岁,接上句她好多事情都可以推托到庶出的头上。
“姐姐虽然自小定了亲,人人都知道她是未来的太子妃,但就在太子准备大婚之前,姑婆身体突然不大好,别说下床,就连醒着的时间都少,镇日都在昏睡,自然也就管不了事情,汤皇后便趁那几个月,先把自己娘家的六姑娘跟十四姑娘送进太子府中,等姑婆身子大好,两位汤家的姑娘早有了身孕,还有了侧妃封号,姑婆即便生气,但也没办法。”
“慢着,那场怪病该不会……”
景仲轩一笑,“你倒是聪明。”
“胆子这么大?”对当时的太后下手?
“事后虽然找出是谁下药,但那人却一头撞死,真是死无对证,姐姐也是满肚子委屈,原本该是风风光光出嫁,跟太子夫唱妇随,待怀有身孕,再给太子纳侧妃,彰显贤慧,可没想到自己还在府中绣嫁衣,侧妃便已经入府,怀了身孕,而长子便是长子,便有江山不是吗?”也是。
“说来也是荒谬,汤六由于妊娠较晚,又听信娘家的婆子说,肚尖生男,便服了催产药,汤十四听说此事,居然也服了药,两人都抢着先把孩子生下来,忙坏了府中的婆子。”天啊,是有多蠢,古代又没保温箱,这样冒险值得吗?
景仲轩看她一脸不以为然,“夫人觉得不值?”
“大大不值,上天让女子怀胎十月,自是有其道理,又何苦为了一己之私,逆天而行呢?既然是皇家子孙,一生自是衣食无忧,说什么为了孩子打算,其实是为了自己吧,想争权,又怕落人口实,所以把一切赖在‘为了孩子’,真要为了孩子,会好好照顾自己,而不是喝药催产。”生烟摇摇头,“后来呢?有人生了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