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依依啦,”玫瑰对丈夫露出甜笑,小心翼翼的接过心爱的儿子。
“嗨,依依。”张志扬探头,礼貌热诚的打了招呼。“看你的气色不错,身体应该好多了吧?”
“谢谢,的确是好多了。”她摸了摸烫红的脸。
“她有私人健身教练。”玫瑰打趣的说。
“真的?”阿志很礼貌,听到依依运动,虽然惊讶,但是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没有像妻子听到时,夸张的探头去看窗户,怀疑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他还想跟她交往。”玫瑰什么事情都跟丈夫分享,这件八卦当然也不可能藏得住。
这次,阿志只是挑眉。
依依在心里感谢他的礼貌,以及不追问的体贴,也不忘痛骂好友的大嘴巴。她早该知道,玫瑰不能保守秘密,这下子她的困扰,很快就会变成朋友之间跨越国际的话题,说不定今天就会被刊登在脸书上;幸好她的姐妹淘和老家这边没什么交集,否则教她脸往哪儿放。
“好了,亲子时间到了,我没空陪你,”玫瑰抓着儿子胖嘟嘟的小手,对着电脑萤幕做出挥手道别的姿势,还附赠一个眨眼。
“胆小鬼,加油罗!”
“谁是胆小鬼?”依依本能的反驳。
连线被无情的切断,笔电萤幕上不再显示那张娇美容颜,而是清楚倒映出她自己的容貌,仿佛是个无声的答案,回覆她脱口而出的驳问。
第6章(1)
一连好几个晚上,依依都睡得不好。
她窝在印满漫画人物的被窝里,及肩的黑发散在枕头上,有时翻过来、有时翻过去,被单下的娇躯翻来覆去,要花费好长的时间,才能蒙胧睡去。
以往,她都躺在床上,漫画看到累,自然而然就睡着。
但最近可怕的是,她非但心爱的漫画看不下去,几本全新发行的新刊,都搁在房间角落,连封膜都还没拆。
躺在床上时,她时常想起杨爱国——跟他的吻——
那火热、霸道、毫无保留的吻。
“啊——”依依红着脸,埋头在被子里小声尖叫,一边胡乱踢脚。
妖魔退散、色魔退散,有请各方过路神明,急急如律令,快让那可恶的王八蛋从她脑海里退散啊!
她不该想他、不该想他的吻,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像是那个吻已经在她身上,烙下属于他的无形印记,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打出生到现在,她从未体会过这种难言的滋味。从小到大,她沉溺在漫画中,让同年龄的男女同学,全都对她退避三舍,就算有男同学有意追求,她也迟钝的感觉不出来。
毕业之后,她一头栽进创作的世界里,写着幻想的风花雪月,编造甜蜜温馨的故事。编辑说,她跟其他作者不同的是,最擅长描写暖暖甜甜的氛围,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好男人,懂得疼宠女主角,有读者来信说,她肯定有个好情人,日日夜夜都过得好浪漫。
事实上,好男人纯属幻想,她日日夜夜都过得非常宅。
舒适的生活,是一个无形的防护罩,她虽然没有情人,但是脑补能力高人一等,况且幻想中的情人,远比现实的好驾驭,而且安全得多——
胆小鬼。
玫瑰这么说。
她在被窝里,不甘心的做了个鬼脸。
谁是胆小鬼?谁啊?谁是胆小鬼?哼哼,无论如何,绝对不是她!她只是——只是——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无论她怎么做,那个可恶该死的男人,总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就算她好不容易把他那张脸、那张嘴,从脑海里驱赶开来,下,秒她眼前却会浮现他那健硕的身体、
挺翘的臀、结实的二头肌——
可恶!该死!她缺氧了!
依依匆匆把盖头的棉被掀开,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那家伙就算人不在现场,也能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真不公平,她敢打赌,那家伙现在一定睡得很好,完全不受那个吻的困扰。
啊啊啊啊,好可恶啊!
她不要再想他了,她绝不会再想那个吻了!
只是个吻而已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愈想愈生气,依依再次不甘心的将被子拉过头,努力在心中数羊,试图快点进入梦乡。谁知道那,只羊、两只羊都乖乖的出来了,到第十只羊,竟然变成那男人裸着上半身来走台步,让她就连在半梦半醒间,都流了满枕头的口水。
她每晚不断重复这烦人的紊乱思绪,无论怎么样也无法将他驱赶出脑海,只能不断和自己的脑袋作战,直到被瞌睡虫大军包围,不敌的睡去为止。
然后,每个晚上,她都梦见他。
还有他的吻。
夏日骄阳在蓝天之上,放肆的散发着热力。
在被逼着运动一个多月之后,她身上终于渐渐看得出成效。
最明显的,就是她不再畏惧太阳了。
为了避免运动后,一身汗湿黏腻腻的,舒适感终于战胜美白的执着,所以她不再坚持全身包紧紧,出外时改为穿着宽松舒适的运动上衣,以及运动长裤,再搭配一件薄外套,要是运动得热了,就随意绑在腰间。
至于帽子、墨镜跟口罩,老早不知道弃置到哪里去了。镇上的人几乎都认识她,配戴那些东西,只会惹来更多无声暗笑,她索性大方的接受阳光,还有众人的目光。
睡得不好让她醒得比较早,以往,杨爱国会亲自登门,煮好早餐跟她一起吃完,再带她到国中操场,圈圈快走,直到她脸色酡红,然后教导她拉筋,让她大汗淋漓。
他人高马大,又是赫赫有名的杨家道场小老板,在国中操场上曰复一日的出现当然惹眼,起初是一些老师会来攀谈,聊聊旧事、问问近况,他一律好声好气好礼貌的回答。
就连家长们见到他,也会上前打招呼,询问道场何时开张。空手道社团的教练更积极,直接要求他给予指导,当他答应的时候,那群国中生还欢声雷动,一副偶像降临的欣喜模样。
那时正在一旁拉筋的她,心中蓦地浮现复杂的滋味。
照理说,有别的事情让他分神,放松对她的钳制,她应该欢天喜地,冲去买几串鞭炮,连放个几小时,庆贺不必再被他管得紧紧的,走私零食也方便得多,不必再胆战心惊。
但是,涌现心头的,竟不是欣喜,反倒是有些怅然若失,如果有人来问她,她打死都不会承认,那种感觉叫失落。
不论是欣喜或失落,杨爱国都没有松懈对她的锻链。
她改为自己步行到操场,虽然每次都想迟到,但他早有预料,每晚离去之前,都会把闹钟调好,放在不同的地方,早上剌耳的铃声,总会逼得她无法贪睡,火大的爬起来到处找闹钟,再将它们二处决掉。
这天,她准时到达国中操场,他对学生们的训练却还没有结束。
一群活力旺盛的国中生,穿着空手道服,大多数绑着黄色或绿色腰带,只有少数几个绑着黑带,不论男学生女学生,个个表情认真,在他的指导下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中气十足的喊出声,嘹亮得传遍整个操场。
“右臂上挡!”他喝令。
学生们全员一致,摆出相同动作,衣服摩擦的声音也一致。
“喝煞!”
他走在学生间,指导下令。
“弓步上前,左臂上挡!”
“喝煞!”
“回身下挡!”
“喝煞!”
他扶住一个男学生,调整对方的姿势。“弓步踏好,脚要四平八稳,稳如泰山,脚板平贴着地板,不要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