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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是来放流灯的,是不是就靠边站,别挡住人家的位置呢?”她放完了带来的几盏莲花灯,终于忍不住抬头对他说道。

  “是谁说,只有放流灯的人才能站在这河畔呢?”他挑起眉梢,含着笑的眼眸里带着一抹质疑。

  “难道你没看见后面要放灯的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好意思占着一个绝佳的位置不让呢?”

  “要看热闹,当然要占住最好的位置,我在看你们一个个白费力气在做蠢事,你们以为放这流灯,真的可以让黄泉里的亡者看见吗?”



  “当然会!亡者会看见的,每年就只有这一天,人间的流水另一端会与黄泉重迭,无论是大江大海,只要是承载着生者思念的流灯,就能在黄泉出现,把他们的思念带给亡者知道,听说,亡者能在那灯花的火光之中,看见他们的亲人与妻儿在彼岸呼唤他们的情景。”

  “你真的相信吗?”

  “我不是相信,我知道那是真的!”她话才说完,就看见他毫不客气笑了出来,“等你死了就会知道我不是胡说八道,就怕到时候没人放流灯给你这个刻薄成性的男人,到时候你还是要觉得我在跟你乱说话。”

  “你不觉得自己说这话太过分了吗?我不过就是不信你,你就要咒我死,咒我在这世上没人会思念我吗?”他回觑她的目光冷冷的。

  “我?!我是说——?!”她一时语塞,回想起自己所说的话,真有咒人的意思,“对不起,我们两人素昧平生的,我不该对你说这种话。”

  “嗯。”他轻吭了声,表示接受她的道歉。



  第4章(2)

  “要不,如果哪天你死了!我是说,如果你比我早死的话,”她急急忙地补充说明,就怕他又要挑她语病,说她根本就存心咒他早点没命,“无论到时候有没有亲人会给你流放花灯,我都会放灯给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打勾勾?”

  他看着她竖起的小拇指,迟疑了半晌,终于也伸出手,与她手勾手打印,两人相视而笑,在满河灯花的火光之中,显得迷离梦幻,不切真实。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死在海上,记得,你的灯要流放到大海之中,如此一来,我才能看得见你的灯花。”

  “我只是说如果,你不要说得一副你真的会比我早死的样子!”她捂住耳朵,气恼地瞪着他的笑脸。

  “我也只是说‘如果’啊!”他耸了耸宽肩,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她还是瞪着他,而且是更用力地瞪着,看出这男人根本就是在逗她玩乐,一点都不安好心眼。

  这时,她听见了身后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那男人的嗓音是如此熟悉,所以,她回过头要寻找呼喊她的人,就在这瞬间,梦境戛然而止。

  柳鸣儿缓慢地睁开一双美眸,好半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直到看见白银和黄金蹲坐在一旁,两颗大脑袋并着搁在床边,似乎已经在等她醒来很久了,在它们炯亮的虎眼里不约而同都有担忧。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翻侧过身,笑咪咪地看着它们,一手碰一个虎鼻子,感受它们温热的鼻息与蹭弄,开口想要告诉它们梦境的内容,但记忆却瞬间变得很淡薄,就像波光水影一样,变得透明不可捉摸,“怎么会忘记呢?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梦啊!好吧!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们,不过,我在梦里听见爹在喊我,不会错的,那是他的声音,我一定不会听错。”

  经过两日的休养之后,柳鸣儿虽然是得了急痧,但毕竟是年轻孩子,很快就已经恢复平日活蹦乱跳的精神,不过,可能也因为太年轻,定性不够,明明想着要告诉凤炽的事,却完全抛在脑后,直到陶朱爷今天回到“刺桐”,立刻就知道他的仙桃被柳鸣儿拔得一颗不剩,气呼呼过来兴师问罪。

  “那个丫头!那个野丫头!”原本就已经是面色红润的陶朱爷,此刻更是气得宛如关公再世,那满面的红与通白的发,形成了极抢眼的对比,“竟然把我苦心养了多年的仙桃全给摘了!”

  凤炽坐在堂前的太师椅上,以手支额,沉静地听着陶朱爷抱怨,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淡笑。

  而站在陶朱爷面前的,则是被请过来的柳鸣儿,“不过就是几颗桃子,如果你真舍不得的话,我去砍一棵回来赔你,省得你小气告我状!”

  “你你你……做错事还狡辩,究竟是哪家的野孩子,这么没家教!”陶朱爷哼哼了两声,“听说你要在我的寿宴上表演‘嘉礼戏’吧!我看不必了,我就不信你能有多认真!”

  “不演就不演,你不要我也不稀罕!还有,我叫柳鸣儿,有名有姓的,才不是野孩子。”说完,她扳下一只眼睛,吐舌头对他做鬼脸,“猴子屁股。”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谁教他要说她是野孩子!

  “你你你……?!”陶朱爷被她气得差点心脏无力,说不出话,“这叫红光满面,听见了没?是红光满面!”

  “对,是红光满面,红得像猴子屁股。”她哼哼了两声,完全不甘于居人下风,“你生气了?生气了就代表我说对了!”

  “炎爷!你看这丫头!”陶朱爷气到只差没抡起拳头打人。

  “陶朱,鸣儿说得是过分些,不过,你是不是也太认真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别跟她计较。”一旁的凤炽笑容淡淡的,说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老人家息事宁人,莫要再提了,“而且,不要她的‘嘉礼戏’是你说的,她其实做得很好,你不要,是可惜了。”

  比起前些时日看她虚弱无力的样子,他宁可见到她到处去闯祸,反正敢告到他面前来的人不多,他也已经命令古总管要跟着收拾善后,所以也不怕她祸闯多了,他的耳根子也会跟着不清净。

  虽说,就连他也知道那棵仙桃树对于陶朱爷的意义重大,任谁也没想到柳鸣儿会去把那些结果的桃子拔得一颗不剩。

  他才想她不是太坏,却没想到顽劣成这副德性!

  “可是炎爷,她——?!”就算已经听懂主子的暗示,陶朱爷还是一口气吞不下去。

  而跟着一起跳脚的,还有柳鸣儿,只不过生气的原因不同,“我才不是孩子,凤炽,我今年十六岁了,我在这里看见很多女子十六岁都已经当娘了呢!所以我才不是孩子!”

  因为别人都生孩子当娘了,所以可以证明她也不是孩子?凤炽为她这个说不通的逻辑感到好笑,“是啊!寻常女子十六岁已经可以谈论婚嫁,可是在我看来,你的心性跟一个孩子没两样,让现在的你生养孩子,不就等于是看一个孩子在养另外一个孩子吗?”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我不是孩子呢?”

  “你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像个孩子吗?”凤炽不答,反而问道。

  “我……我是问你,要怎么办才会让我不像个孩子,又不是承认我自己像个孩子……唉呀!反正我跟你有理说不清,我不像孩子,一点都不像,我十六岁了,才不是个孩子。”

  “在这天底下,只有孩子才会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凤炽笑瞅着她,含笑的嗓音徐如春风。

  此话一出,一旁的陶朱爷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惹得柳鸣儿也没客气投予瞪视,但她鼓着脸没说话,反正她说什么都会被以为是小孩在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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