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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刻,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她仿佛又回到了九岁时,那一夜,她一直喊作白叔叔的人,带了大批人马,关上元府的大门,大开杀戒。

  白叔叔说,是云叔叔下令,让他带人过来抄元府一门,可是,她爹不信,她忘了白叔叔手里的第一刀是如何砍下的,就砍在她爹的肩胛上,血流如注,污了她爹一贯爱穿的月白色衣袍。

  她被人捉着,好大声的哭喊。

  然后,是一刀又一刀,到了最后,她爹身上的衣袍,几乎已经找不到没有染血的干净地方,可是直至那一刻,她爹仍旧一口咬定,让白叔叔带兵杀人的人,绝对不是云叔叔。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如此笃定?”

  “因为我和他约好了,两年后,他便下令让我回京去,这是我与他亲口相诺的约定,所以,我不信你的话,我信他。”

  后来,事情究竟是如何出现转折的?元润玉不是不记得,而是过程玄异到她根本就弄不清楚,她与爹和张爷爷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明明一屋子的人都在他们身边,可是再看不见他们三人的身影。

  有一个男人……一个有着温和而俊朗的眉目,笑起来极好看,却也极冷淡的男人,对着她爹与她说话。

  他说了什么?元润玉好努力地想要回想起来,然而,背部忽然传来像是要被劈成两段的痛,让她猛然深抽了口气,惊醒了过来。

  然而,在元润玉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男人时,如果不是背部的伤口痛得厉害,她会以为自己仍旧在做梦。



  因为,刚才在梦里与她和爹说话的男子,此刻就在她的面前,那一副温和宁远的笑颜,仍旧与十几年前如出一辙。

  被凤彼舞千万恳求,硬是到昆仑山上强取回石脂玉膏回来救人的傅鸣生,看见她清醒过来,先是一愣,然后失笑道:“你醒得倒是快,很疼吗?对了,那玉膏只能让你食之不死,不能止你疼。”

  一向对外人十分冷情的傅鸣生,并不想刻意为元润玉止疼,如果对象换成是他所关心的人,他肯定会再多做两道止疼的功夫。

  剧烈的疼痛,让元润玉不住的喘息,但是她开口时,喊的不是疼,而是激动地轻喊道:“我爹在哪里?他在哪里?”

  话落,好半晌的沉寂,傅鸣生笑笑地把手里调着石脂玉膏的碗放到一旁的几上,听她的话,竟是半点意外也没有。

  “刚才我就隐约觉得气息不对,你果然是当年的小丫头,不过,我给你施了蛊惑之术,其中包括让你把我这个人给忘了,怎么可能……”

  傅鸣生话至中途,忽然想起了什么,勾起了明白的浅笑,道:“我知道了,你断过气,死过了一次,只是时间很短,看起来就像是一口气没上来而已,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你的魂魄已经算是死过一次,又活了一回,才会让我当年对你所施的咒失去了效力。”

  元润玉听见她有瞬间断过气,心里暗暗一惊,但还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爹的下落,“我爹在哪里?你把他带去哪里了?他还活着……对不对?”

  “当年,我让那个老人把你带走时,是这么对你说过,不过内容是你爹编造的,他不想你记着那么惨的画面,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没有把握能救活他,不过,我不喜欢看见别人死在我面前,更别说我与你爹交手过一次,算起来欠了他一份人情,他是个有趣的人,我真不想他死了。”

  元润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双手无力,撑不起趴伏的身躯,几次痛得又跌回床上,这时,门外传来了人声,可以听出来有藏澈与问惊鸿的声音,另外几个人就听不仔细了。

  傅鸣生知道该长话短说了,他神色一敛,对着元润玉说道:“你知道人有分阴阳二面吗?”

  “不知道……”她摇头。

  “当年我也不算骗你,你爹确实还活着,不过,当年的元奉平却已经是死了,活下来的人不是当年的元奉平,元奉平活着,可是元奉平不是元奉平,他命中有一个劫数,一生注定活不过三十岁,再活一次,仍旧活不过三十,但我用了那个神器,施了逆转之术,让他再活一次,但是,这一次,他仍活不过三十岁,不过,那不关我的事,至少,我还他人情了。”

  话落,门外的交谈声音越来越清晰,傅鸣生还不等元润玉再问什么,伸出大掌,覆住了她的额头与眼眉,轻沉的嗓音,轻如风,滑如丝。

  “再睡吧!你的伤需要再歇几天,再醒来后,你会忘记与我今天的对话,嗯……这次的蛊惑咒该怎么下呢?就让你忘了吧!元润玉,听着,今天我们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你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你爹仍活着,就记着以前的版本吧!我想,你爹不会希望,让你知道他如今是什么德性,更别说,如今离他再一次三十岁的大劫之数,只剩不到几年,你们相认了,徒增无谓的伤心而已……”

  隔日,在傅鸣生送客的坚持之下,藏澈带着仍旧是昏迷不醒的元润玉离开凤家在京城的别馆,对于傅鸣生的救命之恩,藏澈感激在心,但是,在听到这人说他只负责把人救活,但不负责把人救好的话,还是教他觉得恼火。

  凤彼舞连忙打圆场,知道她家鸣爹的个性,他其实不喜欢救人,只是不喜欢有人死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而已。

  “鸣爹,玉儿姐姐会好吧?”

  别馆的小院里,飘着茶香与细点的咸甜香味,凤彼舞坐在她鸣爹的身边,感激他做了一个人情,让她可以送给陆雪龙,所以倒茶布菜的功夫,做得十分殷勤,只是太过刻意,惹得傅鸣生直笑。

  “舞儿这话,不该是在求鸣爹去取石脂救人之前问吗?”傅鸣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必定是有所图。

  “现在问也一样啦!鸣爹……会好的对不对?”

  “好不好我不知道,终究是死不了。”

  凤彼舞知道她家鸣爹只是嘴硬,瞧他的眼眉间沁着笑意,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会有差错,顿了一顿,终于决定把一直想说的话,对她鸣爹交代出来。

  “鸣爹,舞儿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好半天,他竟然只能挤出这两个字。

  饶是曾被称为“天下第一恶人”的傅鸣生,似乎也与这天底下当爹的人都是同一副德性,在听到自家乖女儿喜欢上哪家臭小子了,最初的反应都像是被打击般的怔愣。

  就算这女儿不是他亲生的,心里都仍是同样的不是滋味。

  不同于当年把鸣儿送到凤炽身边的云淡风轻,但究竟是不是哪个滋味……相信这天底下没半个当爹的可以解释得出来,那种明明应该很开心,却又有一种想阉掉那个竟敢染指他女儿的臭小子的冲动,但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着想,却又只能忍耐下来的无奈。

  所以是酸甜苦辣齐上心头之外,也闷得难受。

  凤彼舞咧开笑,心里对于自己能够让从来都是冷静淡然的鸣爹吓一大跳,感到好得意,从小她就与鸣爹特别亲近,虽说喊“爹”只是名义上的关系,但是比起亲生父亲凤爹,以及亲手将她和彼歌接生出来的震爹,她知道自己最最喜欢,也最最投缘的人,还是鸣爹。

  “是谁?”好片刻,傅鸣生才挤出这两个字。

  只是想到那个人,凤彼舞一张肖似亲娘,绝美至极的脸蛋就忍不住泛起红晕,很小声的说道:“是陆雪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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