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他站起身,冷声道着:"你最好明白,带你来到寻园并非意味着我有意放过你,我只不过不想 在没得到任九天的消息前,就断了线索。这分寸,你最好懂得去拿捏。"
"展哥哥……" 高挺的身形愤然地转身走出,余留下盈绕不去的 冷冷空气。
任薰衣黯然远望,一双翦水眸子变得迷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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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寻园住了半个月,虽然展斜阳对她仍心存猜忌, 但只要小心地不去碰触那心结,倒也能够相安无事地度过,甚至称得上和谐。 总会那么自然地,他上午会到银麟瀑前的平台上 练功,她则是洒扫庭园,洗衣晾晒。再尝过她亲手所 煮的午膳后,两人有志一同地躲进书斋中,伏案看书。 那整柜整柜的书籍,全是他走遍大江南北搜集而来的 珍贵书册,一向独断孤傲的他,某些行事作为并不受 冰焰门的控制……反过来明言清楚,是冰焰门的人奈 何不了他。 无法言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究竟是种什么样的蛊 惑气息,却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制造出一股亲呢的感 受,牵系着两心.展斜阳以她内伤未愈为藉口,短期内并无意离开寻园:而她呢,根本是巴望着永住这处 世外仙境里.抛忘掉尘世间的恩怨情仇。
就像现在.他舞剑,她伴坐在旁痴然凝睇着他, 感受着柔柔牵缠的气息,契合两心感动地颤抖着,时 光若能就此顿止…… 心愿才起.蓦然间,风势传来二道尖锐绵长的笛 啸,远远的穹苍还洒下黑色的亮点。
"这是”很像是派门通知弟子聚合的传令手法。
展斜阳停下剑招.脸色微沉。"门主在召唤我。" 冰焰门主燕徒?
"不要去!"她嗄哑地出口阻止。
"什么?"他一愕。
"能不能不要回去了,或者干脆脱离冰焰门?"任薰衣不畏地上谏,难以猜测的眼神炽猛盯住她。 "不要再成为别人所控制的杀人工具,身为傀儡的苦你难道还没有受够?"
他突地一哼。 "你以为冰焰门何以能够立足江湖上,门下可纳五千八百名弟子?"
"我不知道冰焰门有何能耐,却知道你的武艺高超,能对付你的高手少之又少,有着武功作凭仗,为什么不乘机离开那森罗鬼殿,况且寻梦园的位置根本没 有人会发现。"
"他当然可以离开,而且以他的身手,也的确没有人能阻拦他。只是世事岂能样样顺如人意?燕徒的笃定,正是来自他身上所中的夕丹毒素,除了冰焰门主所亲自提炼的药物可以在他毒发时暂且压抑住那股锥心刺骨的痛楚外,别无他法。虽然不能根除毒源,但他若脱离组织,即刻显现的,是没有可以暂抑毒性发作的药丸可用,他不敢把握能够承受住那种无法形容的痛楚。
见他不语,任薰衣不免伤怀自测。"难道说你为了想要寻找我爹爹的下落,不舍放弃冰焰门的情报组织, 才不愿离开。" 她错认了,也罢!是没必要让她知晓他体内所中的毒性,是多么厉害。
"展哥哥……"她凝神相对,双眸剔透得宛若夜空星火,绝美的簇火燃烧着。蓦地,红滟唇绵缓缓启开, 一字一字地,她道: "如果--如果你愿意离开冰焰门,我…,我答应即刻带你去见我爹,我以这作为条件。"为了让他脱离这苦海,哪怕是她仅存的赌注,她都愿下。
"你?"一闪而逝的惊诧随即被冷静的声音给掩饰 了去。"你又想施什么诡计?"
"我以性命担保,若是诓你,定然自尽于你面前。“
"展斜阳从不受条件交换、威胁。"他飞快地拒绝, 完全不想领这份情,若应了她,后果将难以收拾。
"我 会找到任九天,却不会离开冰焰门。"他立即点住她的穴道。"留在寻园等我,我再计划怎样去安排你。" 幽邈地看着他纵身跃出寻愿,终至消失身影,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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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啦!"燕双妃巧笑倩兮地迎上前去,好本事的把半个多月前与无心的不快抛忘得一千二净。一见他,丰腴的体态就要粘贴上去。
"门主,您召我?"无心看也不看她一眼,气得燕双妃悻然地站在他身后。
燕徒沉着一张脸庞,高坐在银绣铺垫上,冷声道: "无心,任九天之事,我答应不加干涉,甚至给你许多自由。然而你在这次行动中,竟犯下杀手派门最严重 的忌讳,你怎么交代?"
"门主是指广陵公主之事。"上回无心接下大金皇爷--完颜徒单的买命单,欲狙除广陵公主,却在行刺当中,遇上层家另一幸存遗孤--与展初情相逢。 那时为求顺利杀展氏另一大敌--大金皇帝完颇熙, 以致他违约行事,放过广陵公主一命,大忌由此而生。
"你接而不杀,虽说退回万两黄金,但禁忌已犯, 冰焰门为此事名誉大损,完颜徒单更是回头找上长恨帮,大张旗鼓要对付我冰焰门。"燕徒瞅视他。
长恨帮向来是冰焰门的对头大敌,两帮势力相当, 在杀手界平起平坐,但自从冰焰门出了无心之后,势力大增,长恨帮瞠乎其后,自是悻悻难当。
这回,无心犯下大忌,长恨帮便藉题发挥,配合金人之力全力 狙杀无心,想削去冰焰门的倚靠,再夺去冰焰门的至尊之傲,叫长恨帮重新坐上顶尖位置。
"门主意欲为何?"无心挑明上问。
"罗恨那厮总是处心积虑想取代我的地位,冰焰门怎地也不容许长恨帮凌驾其上。"他看着无心。 "我要 你直接挑了长恨帮。"
"是!"他不再赘言,一半是命令不可违,另一理 由,这事由他挑起,自当由他来承当。
"爹,我陪无心一道。"燕双妃开口要求。
"我不带累赘."无心立刻拒绝。
"是这样吗?"她诡魅地笑着。"我以为你是想和那 妖女一块吧!'
"不劳你费心."无心回身就走。 燕徒锐眼一眯.阴寒四射。
"双妃,和常问须随后跟着他.有机会的话,杀了任薰衣。"
"我知道.那正是我一心想做的。"狐媚的眼光恐怖慑人.
第六章
马车被四匹英挺骠悍的骏马拖行着,以稳定疾行的速度驰骋在官道上,往北方前进。
在不明究理下,任薰衣整颗心是悬吊在半空中的、七上八下,几次偷偷觑瞄望探展斜阳的脸色,期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以为应对,但是傲然的线条硬是不肯透露出半点迹象来,累得她不得不挫败地叹口气。
自从那日受燕徒之令召返冰焰门,复又返回寻园后,即刻不再停留,整装离开那处桃源仙境,却是对去向只字不提。这一路打北方而行,两人的行踪并不掩饰,可是在隐约中,暗暗有着某种奇怪的气氛在酝酿,却又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中间到底存着何种蹊跷?任薰衣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推测来,极有可能他已经查出爹爹的行踪来,故才有此一行?
不安的悸动在心窝内翻搅——怎么办?
当时,义兄皇甫少君感叹于她的无辜,不忍让大祸降临她身上,于是告知他所得情报,谓之展斜阳将挟怨来袭,要她尽速离家保命。虽然明知爹亲当年的妄为死有余辜,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思泽要她如何能够弃父不顾、私自逃命远去?于是,她借用了爹亲仅剩亲信的势力,安排好任九天的逃亡行径路线以及落脚处,而所选择的地点,正是位近大金国界的一处小镇上。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安排好的据点,该不会逃不过被揭穿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