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为观止,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太小看她了,他好奇问:“你怎么会知道如何制瓷,还能指导他们做出这么种花釉?”
因为她是现代魂来着嘛,但哪能这么答,“我只是比较会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而已,因为他们都照着传统方法来制瓷,我就想呢,如果在素胎上先画出彩色纹饰再挂釉,应该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出来。”
这其实是唐代的釉下彩,因她曾经为了代买家出价,买一件在中国出土,要在苏富比拍卖会在拍卖的古花瓶,于是她努力研究来源及制造方式,没想到在穿越后,竟能因此帮上这些制陶者的忙,让他们制造出更精美的器皿。
“你说的太客气了。”他相信没这么简单。
“我真的只是小小提点而已。”她可不敢居功,“其实,这个百年老村的陶瓷工艺技巧极高,朝廷虽然在京城设官督造,但不可否认的,一味追逐精致奢华,难免会扼杀创造力,有些东西,质朴些比较纯粹、也比较耐看。”
听到这里,杜喜忍不住又说:“其实,不只这里,还包括另外几个民间陶窑,都是在王妃的帮忙下,做出了不少进贡精品,她还帮我们将东西卖到洋人的国家去呢。”
“对啊,而且,价格好高呢。”
“我们都好喜欢她、尊敬她的……”
本来仅敢在一旁噤声跟着走的多数村民,此时也忍不住一人一句的说起来。
被当众赞美,梁宁不好意思极了,“没有啦,那个……做生意嘛,其实凭借的就是筹码,还得依人议价——”
一见众人皱起眉头,就连自己老公蹙眉,她马上知道自己说的话又太现代了,连忙改口,“呃,换个说法是,你们就像农夫,可以把农作物种得极好却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卖,又该卖给什么人,我只是替你们穿针引线而已。”
“但同样是卖,王妃的价却可以高出我们三到五倍呢。”又有人喊了出来,众人纷纷点头。
朱汉钧看得出来她已有点不知如何回答,遂主动帮了忙,“因为她看得出你们制造的陶瓷价值有多高,毕竟她在宫里生活多年,这几年又常涉猎这方面的事,该拿到的合理利润,肯定比你们清楚。”
众人笑着频点头,其实才不只呢,梁宁微笑的看着丈夫,无奸不成商,外谈价格时,还要有如铜墙铁壁般的脸皮才能无往不利,这可是她当公关最大的心得。
“今天留下来用餐吧,粗茶淡饭……呃……”气氛太热烈,杜喜脱口而出,却又随即想到靖王爷,毕竟王妃随和亲民,也多次跟他们这些粗鄙百姓同桌共餐过,可是尊贵无比的王爷……
“王爷也留下来,好不好?”梁宁抬头看着朱汉钧,“杜大嫂有一手好厨艺,烧的菜不输王府里的厨娘呢。”
杜大嫂就在人群里,朴实无华的她一身粗布衣裳,脸红戏的急急走出来,“那是王妃不嫌弃,王爷可别当真啊。”
“一定要当真,因为真的很值得拭目以待。”梁宁俏皮的拍胸脯保证,那笑意满满的模样让他几乎没有多想的就点了头。
没想到,妻子突然拉着杜大嫂就往一间屋子去,“那我去帮忙!”
“不行啦、不行……”
杜大嫂急急摇头,但梁宁的下一句话,更让她的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又不是没有过。”
第5章(2)
见慌张无措的杜大嫂被笑咪咪的妻子拉走,朱汉钧面对的就是杜喜跟几名村人七嘴八舌的解释:王妃和气,什么事都好奇,也跟杜大嫂聊得来,就聊到厨房去了,然后就动手帮忙,但其实没让她做什么的……
他微微一笑,对妻子的举动不怎么意外,不过这也是父母最诟病的部分。
他走近该屋舍,从窗外就可见妻子跟杜大嫂有说有笑的,弯身将木柴放到灶内,看着杜大嫂生火,呛人的烟雾升起,灶上的水沸腾,小小厨房似乎变得闷热,而她只是率性拭汗,美丽的脸上无一丝烦躁。
他勾起嘴角,眼前的她倒很符合父母所言——离经叛道、仪容礼教都不顾,没有一个郡主该有的样子。
但又如何?她如此自在、如此开心,一颦一笑也如此的吸引着自己……
在他身后的多名村民因为他伫足凝睇,也不敢乱动,只不过都偷偷窥看他的神态。
王爷眼中的温柔可是他们头一回见到的啊!看来,亲切善良的王妃也让剽悍冷硬的靖王爷动了心了。
夫妻俩在村民的盛情下,品尝了一顿乡村小宴,才在漫天的彩霞夕照,及全村的列队欢送下,乘着马车离开。
马车内,朱汉钧先是望着渐远的村落,再看向慵懒的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妻子,如此静谧温馨,与战场上的杀戮、皇室争权的丑陋截然不同。
他的人生有大半都是在父母对皇室的怨怼中成长,平凡的家庭生活让他渴望却不敢求,然而,有一颗温暖的心的妻子点燃这个希望了,“皇上知道贵为郡主的你竟跑到这里来教人烧陶?”
她抬头看他,笑了笑,“我没让他知道,他会舍不得——”见他挑起浓眉,她脸上笑意更浓,“你不管舍不舍得都得知道,因为你是我的枕边人,是要跟我白头到老的人。”
所以,她的什么事都会跟他分享!莫名的,他的胸口暖烘烘的,“其实,也不必让皇帝舅舅知道的,我的责任只是帮助杜叔叔、辅佐他们,一旦一切都上轨道,他们熟悉了所有程序、上手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他点点头,见她欲言又止,他问:“怎么了?”
她坐直了身子,“刚刚吃饭时,村长有说,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你的军队明儿个就要抵京城了,你怎么只是笑了笑。”
他挑眉看她,“不然,你期望我说什么?”
“我是说,你当真没打算跟他们一起接受百姓们……”
“没有,我该负的责任已了。”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所以,他只负责打仗,她笑了,“我明白了。”这个男人先前的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将凯旋回朝的荣耀留给他的将领士兵,如此有心……
而她又何其幸运,她这个现代魂因拥有郡主的身份,比一些平民妇女多了更多的权利与自由,现在,凝睇着丈夫,更有一种难言的归属感,觉得自己好幸福啊,她突然倾身,主动啄了他的唇一下,“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的夫君。”
如此大胆、如此坦率,眼眸里还有动人的钦佩与情意,这个可人儿……深禭黑眸锁住了她的晶莹明眸,他将她拥入怀里、极其温柔的吻了她。
美人乡是英雄冢,他开始相信这句话了。
翌日午后,凯旋回朝的军队返回京城,队伍浩浩荡荡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鞭炮声是震天响,将领级以上的武官更是立即被迎进了备好宴席的皇宫御花园,其他将士则在多家京城酒楼由几名官员负责招待,官员大声朗诵圣旨,赐将士们珠宝银两、华宅锦帛,还有人升官晋职,气氛热闹。
只有靖王府是安安静静的,其实先前该送礼、致意的都来过了,冷清点也是正常,但消息一传出,还是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碎嘴分子制造流言。
一连四天的官宴,流言愈传愈多,大多是暗指皇上会厚此薄彼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朱汉钧娶了一个郡主妻,万一地位变高,有了权势,就不再是妻尊夫卑,这桩原本就是女方主导的婚事恐会掀波,郡主的日子就没那么自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