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是不是该启程了?”慵懒的男性嗓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勉强你。”
“……”听他在扯!说得那般好听,其实,不就是公报私仇,惩罚他当日所说的话?不过,即便是现在,他仍然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欸,你也知道,这么多侄儿中,我最疼爱的是你,最信任的也是你,所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唯一放心交托的人,也只有你了。”瓷器相撞的轻脆而悦耳响声,果然好茶。
“我最恨去那种地方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可见他的懊恼有多深。
“形势逼人,你也知道的。”
愤恨地看了看那个悠然品茶的男子,说实话,还真看不出来所谓的“形势”有多逼人。
“过不了多久,我也要离开京城了,为了让我安心,你一定要走上一趟了。”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来,告诉我,你会不会去?”低低的磁性嗓音勾人心魂,听之让人甘心将命都交付到他的手中。
“……”
“嗯?”
“该死的,我去,我马上就去,满意了吧?”年轻的嗓音里面有太多的不满与气恼。
“果然是我的好侄儿。”声音里面充满的何止是满意,简直是愉悦到了极点。
“……”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1章(1)
清新的空气,绿郁的树林,一丛又一丛初生的绒草,轻踏上面,如同行走在一张又软又厚的毯子之上。
颜水柔轻盈且愉悦地在这片青翠的竹林里穿梭,时不时蹲下身去,用小锄挖开湿润的泥土,将那钻出地面的可爱小笋掘出来,放入竹篮之内,精巧的竹篮里面,已经堆了不少粗壮而鲜嫩的笋儿:她从怀里拿出干净的棉帕,拭了拭额头上微沁的薄汗,虽然是春天的清晨,但一大早走入这深山里采笋,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不过,望了望竹篮里漂亮的春笋,再看看四周初春气息浓郁的山林,即便觉得有点累,但仍然心情好到想要在这美丽的林间清唱一曲。
三月里的气候,乍暖还寒,昨夜的一场春雨,让碧草上沾满了水雾,一点一点的水珠儿挂在草尖上,等待着阳光出来让它们融入空气里自然的清香之中。
早起的鸟儿在茂密的树叶中婉转揪唱,间杂着振翅高飞的扑簌声,清香的野花绽放着,衬着浓绿的树叶,将整片林子装点得分外美丽,如同世外仙境般。
空气清新得让人的每一下呼吸都觉得舒爽至极,她采下一朵洁白的花儿,放至鼻间轻嗅,那浓郁的香味,让她唇边绽开灿烂的笑容,这样的日子,每天都觉得再怯意不过了。
有几分吃力地拎起满载的竹篮,今天的收获真的很不错呢,笋儿又鲜又嫩,还有那一朵又一朵可爱的蘑菇,都是美味的食物;看了看天色,云儿已经映射出粉红的光芒,看来,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啊,想起昨儿应承全伯,今天早上要帮他做早餐呢。
谁知道这林里景色太美,让她忘了时间,还是快点回家吧;刚好,有新采的笋儿,就来做笋片清粥吧,又开胃又好吃,而且也适合老人家食用。
快步绕出这片竹林,顺着堆砌好的青石板路往山下走去,在经过一个三叉路口时,顿了顿足,看着那透出薄曦的天空。
如果走这条寻常的山路下去,只怕赶不及为全伯做饭,他每天都那么辛苦工作,如果不能吃顿丰盛的早餐,又怎么有体力?于是她想了想,便往侧边的小路走去。
这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路上杂草丛生,还有密密的树枝遮挡着,因为行走不方便,所以平日里少有人迹;不过,顺着它下山的话,可以省掉大半的路程呢。
颜水柔挥开挡路的枝桠,草丛的水雾将她素色的鞋面给打湿了,秀气的眉儿微皱,一心想要赶路,无暇去理会。
唉,都怪自己,看昨晚下了场雨,想着竹林肯定冒出不少春笋,加上全伯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她才会大清早爬到山上,却因为笋儿又多又嫩,让她开心地只顾着采笋忘记时间。
转过一条清澈的溪流,开春不到一个月,溪水只是捐捐的细流,不过淙淙的流水声听来分外动听,初升的淡淡阳光照入丛林中,射出一道道又直又亮的光芒,将春意盎然的树林照射得分外美丽。
想着再绕过眼前的陡坡,就可以顺利下山回到可爱的小山村了,她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看着满篮的春笋与鲜菇,脑里思量着要为全伯做什么好吃的?
嗯,这些都是鲜味,加些肉,可以炖一锅好汤,让全伯尝尝。
坡下是一潭深水,是由从云雾山顶流下来的无数条溪水汇成的大湖泊,清晨湖面上弥漫着袅袅的白雾,透着冰寒之气。
她顺着湖畔慢慢地走,小心踩过湖边厚重的绿草,免得被绊倒。
天气正凉,她却赶得一身汗,抬头用帕子拭汗时,忽然被前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给吓得停住脚步,那个,是什么?
纯净的容颜上布满着疑惑与丝丝好奇,站了好一会,确定那个东西不会动时,她才慢慢地移步上前,想要将之看个仔细,难道是受伤的动物?
越来越近之后,她将之看得清楚了,啊,原来不是“它”,而是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半身趴在湖边,不知是生还是死的人。
缓慢的脚步停了下来,轻咬粉唇,她想着:到底应不应该上前去看个仔细?
本能告诉她不要再好奇下去。
一个在深山湖边躺着的人,很有可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她聪明的话,就该直接走人,回村里去报告村长;可是万一那人没有死,她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害他失去活命的机会?
犹豫了一会,天生的善良战胜了理智,她走上前去,探身往下望。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由于他是卧趴在草丛中,所以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不过,她想,他一定是个有钱人,因为他身上穿着的衣裳,是用精致到极点的布料与繁复的针法,在在显示出此人不凡的身价,虽然是低调的黑色,被早春的露水还有湖水给打湿了大半,但也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气。
打量的目光从头到肩膀,接着立刻抽回到那乌黑的发丝之中,那黑亮的发丝竟然黏着已经干涸的血迹,一个好大的伤口就这样大刺刺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惊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哪,这个人竟然伤得这般严重,头被打破了,流了好多的血,将肩膀与草丛都染红了,而他的身上,也到处是一道道的伤痕;她抬头望了望一旁陡峭的山崖,想着他很有可能是从这高崖上摔下来的。
从这么高摔下来,那他,还有救活的希望吗?
伸出纤白的小手,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扶住他的肩膀,想要将他从湖里拖出来翻正躺平;啊,好重,这就是男人吗?这么沉重,让她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他翻了过来。
凝眸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竟然是他!
湿润的发丝黏在他苍白的男性面庞,有几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而她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将他翻过来之后她才发现,他胸口居然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伤口,破碎的衣物下的伤口被湖水泡过已经泛白发肿;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而且还伤在头部和胸口,还有救活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