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手机站 > 顺风耳讨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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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的萃儿没有接话。小姐自决定要到奉陵来,便有些不寻常,变得更加沉静,更加自卑了。

  前行的步伐没有停下。风止了,她拉住面纱的手也松下,又接着说道:「此次上奉陵山庄,是为爹爹归还故人之物而来,我不想节外生枝。」

  「小姐就是如此怕事,才会在归鸿也给人讲成那般模样……」萃儿依然忿忿难平;自家小姐在外头声名狼藉,任谁都不愿见着的。

  闻言,她忽然停步,垂低的眼望着脚下沙地许久,才压抑着声音说道:「萃儿,你且先回客栈去,我到附近走走再回头找你。」



  「可……小姐……」

  「我二人来到城里已三日,拜帖送去奉陵山庄也有三日了,你回客栈等着,若庄里差了人来接,就说我四处绕绕便回,要不了多少时候。」

  萃儿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小姐已然走远。

  那抹暗色背影映在她眼中,有点瑟缩,有点沉重……直到见她消失在人群中,萃儿才转身回客栈。

  春风流转,吹动及腰的青草浪,一波一波,堆叠而来。

  草浪间,青年一身萱草色锦袍,眼轻阖,面朝小溪,迎风负手而立。



  耳边是风声、草声与水声,交织成动人小曲……他长年深居庄中,可一年中有几回,总会来到这无人之处闲晃。

  春日听草,夏来听蝉,秋听枯叶,冬听落雪,经年累月下来,即便眼疾在身,对事物瞧不真切,也算对季节交替有相近于一般人的体会。

  暖风拂面,青年惯有的笑容又扬高了些,就这么静静地立着,仿佛要与春草融为一体。

  「三爷真是个翩翩公子呀……」远处,有个声音感叹着:「要小人说,眼看不清又有何妨?三爷除了阅册时要下人逐字读来,誊写时要下人一旁代写,生活可没有一点儿需要假手他人之处哪……再者,瞧瞧三爷那笑,如春风、如冬阳,如软呼呼的白糖糕、如软呼呼的黑糖糕,又如那松松软软的桂花糕……多风雅温和、多让人亲近、多人畜无害……多……多……」三爷犹是听力过人,这距离想是听不见的,于是他便放胆说了,说到后来,在有限的字汇里,已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分别站在两旁,两个高过他许多的男子缓缓转头斜觑过来。站在中间那多话的小矮子一身铁灰粗衣,是下人装扮,见了两人投来的视线,也只是嘿嘿两声,接着问:「护容,你与三爷成日黏在一块儿,可不这么想吗?」

  左方的李护容是三爷的护卫,天生就没有太多表情,闻言平声回着:「主子笑来没有甜意。」说的,便是方才那些甜腻腻的形容了。

  「咦!是吗?小人倒觉得三爷总是眉笑眼笑的哪……」小矮子侧侧头,喃道。

  「护容倒是看得仔细。」右方男子一身猖狂的华丽红衣,轻笑着。眯细的眼瞟着身旁的奴才,不曾移开。「孙谅,府里哪个奴才像你一般多话,还净说些废话?你跑出府来,就是为了说那些?」

  「二爷教训的是,小人回府自掌嘴巴。」孙谅虽不如护容是打出娘胎就跟在主子身旁,可长年跟在二爷身边当差,爷的心思还能摸清一二。自己心直口快,一日总要讨骂讨罚个几回,因此习以为常,自知该领什么样的处分。

  「……孙谅,是我平时待你太好,让你就知道贫嘴,是不?」洪二爷睨着他打哈哈的嘴脸,轻问:「说,是何事?」

  「是。」孙谅敛敛笑,省得真将二爷惹火了就不好。他望着二爷一阵,眼飘向侧边的护容。

  洪二爷心中有底,道:「但说无妨,护容不多话,你三爷不问,他不会像你那么碎嘴。」

  二爷真爱随处找机会教训自己。孙谅咳了声,回着:「单家小姐送来拜帖已过三日,二爷曾吩咐今日该回,这……小人在府中遍寻不着二爷,问了管事才知在此,于是赶紧跑来。敢问二爷,当如何回覆?」

  说到遍寻不着几个字时,李护容瞄了孙谅一眼,不禁摇摇头。同为誓死效忠主子的,有人天未明便起身等候着被差遣,有人则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找主子。

  洪二爷目光眺远,看向了溪边草间的青年。「孙谅,随我回府,我回封简笺让人送去客栈,你到路上接应单小姐入庄。」转身,迳自步出,往回庄里的路走去。

  「是!」孙谅一蹦一跳地跟在二爷后头去了。

  李护容看着那主仆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的确如二爷所说,主子不问的事,他从不多嘴;主子喜好平静,对大部分的事不大关心,上至陵墓祭典,下至庄里琐碎,一切皆依着平时打点大小事的二爷。

  可……单小姐毕竟曾是主子未过门的妻子,虽然婚约解除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主子思念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已多年没有听见过。犹记得小时单小姐经常入庄与主子为伴,两小无猜玩得不亦乐乎,然单小姐随其父上门退亲时却是没一点留恋。李护容思及此,皱了皱眉。

  就算如此,是不是至少该告知一声好些?

  李护容双眼瞅着主子走近溪边,正侧过身,寻了一处稍坐。

  荒草间,那看了一世的温润笑容不变,令李护容眉间微松,一步步向主子走去。未久,主子回过头来朝他扬声说道:

  「护容衣袍好吵,先行回府候着吧。」

  于是,将方才有的犹豫全都压下,李护容领命离去。

  单清扬在市集绕了几转。人群嘈杂拥挤,身边喧闹着什么、摊贩兜售着什么有趣的奉陵特产,她没看仔细,意识过来时,已出了城门向西走去。

  已经离城一小段路,闭上眼,还是甩不开方才在酒楼四周投来的视线……单清扬咬咬牙,施展轻功跳跃在晚春葱郁的树林间,听着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她逃呀逃、逃呀逃……可,能逃多远、逃去哪?那些话她在归鸿听过百回千回,以为离开衮州,回到岳州,便能暂且脱离她不堪的现在,哪怕就是几日也好。只是她忘了,什么结亲退婚、什么移情别恋,没有一样是假,全都真真切切;她人生所有的美好都在奉陵,可所有的苦难也都从奉陵萌芽。

  怨不得人、怨不得人……

  冲出树林那一瞬,暖阳刺目,单清扬眼微眯,脚下步伐放慢。

  双眼适应了光线,映在眸中的是一望无际的荒草。

  单清扬顿了顿,眉间舒开,缓步在草间,一步一步,竟有些忘了方才正恼着哪桩事。

  这儿她认得,小时也常来,却不是从城西,而是从奉陵山庄那头沿着石径而来。城西小路与山庄石径通往同一无人之处,中间一条窄而浅的溪隔开,溪里被下了咒,从她如今所站这头,见不着那头人影;若走进溪中或喝了溪水,便在眨眼间忘却自己为何身在此处,循原路离去。

  天漠石壁挡在山庄前头,挡去许多盗墓人,若有能耐进入墓中的,大多是越过小溪破了咒语而入;可咒语日日下得不尽相同,有几回是放了猛虎数头,破除咒语的方法得要缠斗一番,人头入了虎口方能化开。

  第1章(2)

  今儿个眼前景象是荒草及膝,瞧不出什么端倪,然她并非要越溪入墓,只想寻一无人处暂歇。

  空旷处风大些,四下虽无人,单清扬却仍惯性地压下面纱,将面容裹得密实。来到溪边,她垂眼,清澈溪水在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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