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世的对年,他们替父母作忌,心想哥心情应该也-调适得差不多了,问他是否该归队了?他被二堂哥操得好惨……
哥只是淡淡地回他:“迟早要习惯的,你是爸的独子,这是你该扛的责任与义务。”
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从小就很有长子的自觉与担当、一心想为爸扛起所有重担的哥哥,会突然跑去玩音乐!
什么叛逆期,什么疗伤期,都是别人自以为是的想像,哥对自己的身世早就了然于心,也定位得很严谨,不欲触及杨家大权。
“那时,你年纪还轻,我只是暂时代替你,接下爸身上的职责。”
那阵子,爸为了哥,确实承受了不少压力,连爷爷都碎念他太放纵儿子,哥后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读了商学院……谁能说,哥不是爸的孩子?哥对爸的用心还有敬爱,不会比任何一个当儿子的少。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拘泥血缘,把持着应有的分际,不愿逾越分毫吗?
“爸不介意、爷爷不介意,大伯、二伯、大堂哥、二堂哥……我们所有的人都认定你是杨家人,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放不开?”
“我没有不认自已是杨家人。我是爸的儿子,这点谁也不能否认。”连他自己都不能,否则,便愧对九泉下的父亲,愧对他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爸的疼惜与教养。“那——”
“这和股权是两回事。”太清楚弟弟要说什么,先一步断尾。“我留下这间房子,是因为那是一名父亲,对儿子宠爱的证明,拒绝它,就等同于否决与爸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但股权不一样,丰禾是爷爷一滴血一滴汗、靠着双手打拚出来的,那是杨家的根,必须交给正统的杨家子孙,否则我对不起爷爷。”
“你这样说,难道爸当初把部分股权给你,就是对不起爷爷吗?”
“你不要抓我语病。”
“既知有语病,就不要再坚持逻辑不通的事了!”
他叹气。“阿魏,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年已经整整满八年了,你还想逃避责任到什么时候?乖乖把你那份股权拿回去,回公司报到,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哥的能力,是连爷爷都夸口肯定的,他一心坚持不逾越本分,但父亲给儿子的东西又哪里是逾越?独占爸留给哥的东西,他才心虚吧?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
“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大嫂谈——”就不信老佛爷拿他没办法。
“阿魏!”他沉下声。“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都成夫妻了,怎么会无关?这泾渭分明的态度,让杨叔魏感到不太妙,夫妻,不该是一体,同担荣辱与悲喜吗?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跟她说吧?”
杨叔赵漠然瞟他一眼,不答。
杨叔魏愕愕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身世这种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对那个要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竟是连提都不提,他不知道,哥这是防她?还是自我保护?
婚都结了,竟还将她当外人,丈夫来自哪里,怎么会不关妻子的事?
他道才惊觉,哥说不会去计较,并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去过去,已经伤过的心,怎么样也有道疤在。他——交付了一生的誓诺,却没有交付信赖。
离开时,他心情很沉重。
下意识往回望,目光对上在阳台浇花的大嫂,对方浅浅一笑,朝他点头致意,他心房一突,瞬间发现,她全都听到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没有一丝笑意,表情僵硬。
开车离去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停下车,发了一通讯息——
大嫂知道了。
杨叔赵看完,删了讯息。
三天过去,她看似寻常,也没主动问起那天他与叔魏谈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发着呆,一个人出神凝思。
但面对他时,又刻意粉饰太平。
真的没事,就不必刻意装没事,她这样,只越发突显出,她介意。
至于介意的点是什么,他还在思考。
既然她不说破,他也就配合着一起扮演四海平、六畜祥和。
“我父母的忌日快到了,你准备一下,下个礼拜——早上,阿魏会过来跟我们会合再一起去。”阿魏那天,就是来跟他确认时间。
她点点头。“好。需要准备牲礼什么的吗?”
“不用。鲜花、几样水果就好。”
以为她会趁势追问下去,岂料她也没多表示什么,转头又继续看她的连续剧。有时,他真不知道他这新婚妻子在想什么。
隔了一个礼拜,去父母的塔位祭拜完,谭嘉珉却突然要求让她单独跟公婆说说话。
被赶到远处等待的杨叔赵,见她双手合十、闭着眼无声嚅动双唇,也不知跟他父母说了些什么。
“她真的怪怪的。”
杨叔魏奇怪地瞥他。“她真的一个字都没问?”
“没有。”就真的当它不存在。
“……那真的很怪。”换作别人的老婆,早发飙了吧?就算不飙,也非把事情问清楚不可,哪像她那么沉得住气?
片花六(2)
之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月,她去旧同事那里串门子,回来之后,家里开始飘着中药味。
“那是什么药?”
她张了张口,解释不上来。“反正你喝就对了啦!”
他想也没想,回绝:“我讨厌喝药。”
“这是中药,都是温补的药材,不会让你过敏啦!”
好说歹说,他还是那句——“我讨厌喝药。”
让她为之气结。
又过了几天,他看见家里多了几张保险传单,而她研究得很专注。
“我有保险。”而且很完善。从小父母就很注重这一块,一出生便替孩子规划好终生的医疗保障。
“喔。”她应了声。“是我想调整我的保单内容。”以前,只顾着为生活忙碌,没心思、也没闲钱妥善安排这些,刚好同事的家人在做这个,她想了想,加保一些缺失的部分也好。
杨叔赵垂阵静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响,低低启口:“一直没跟你提过,我不是杨家亲生的子孙,杨家的产业,我一分一毫都不会拿,即便我死了,遗产里也绝对不会有遗瞩。另外,我的保单受益人,填的是叔魏,
我没打算要改。”
她困惑地望他。“所以呢?”
“会后悔嫁给我吗?”
她皱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酝酿。“我该为了你不是杨家的子孙而悔不当初吗?”
“你听到了,不是吗?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他补上一句:“虽然说这些有点晚了,但除了那本存折,其实什么也拿不到,或许我活久一点,对你的未来才是最大的保障。”
终于听懂他在暗示什么的谭嘉珉,也终于正式爆发。
“你在警告我,不要去妄想杨家的产业?还是认为,我在期待一笔你死了才能拿到的保险金?杨叔赵,你这个王八蛋!”她将手中的保单重重往桌上放。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将你想知道的,据实以告而已,不想让你抱有不实的期待。”
然而,这句声明简直是火上加油,完全没有任何解释作用。
期待?期待!期待?
是要期待什么?期待他早死,才能领到遗产或保险金?
她气炸了!
那天晚上,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一个人躺在床上入眠,他的新婚妻子移驾客房,而且房门上了锁,一整晚没跟他说话。
谭嘉珉脾气一向很好,他原以为,她气个一晚应该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