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总是开空头支票,到头来,什么也没能为她做的骗子。
他自嘲地想,无声朝她走近。
龚悦容谈完,一转身,几乎撞上那近在咫尺的身形,她连忙往后退,优雅地一侧身,避开他的扶持。
“你贴那么近干么?”媚嗔他一眼。
那一点也不讶异的表情,显然早知他在这里,却一点也没有过来跟他说句话的意愿,完全当陌路人就是了?
好,她要演,他也不是不能奉陪。
顺手捞来两杯香槟,一杯朝她递去,举杯敬邀,气度翩翩。
她倒也赏脸,接手,带笑轻啜了口。
“我们谈谈。”他率先往阳台的方向去。她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尾随。
定住脚步,他回身,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儿。
一年多来,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审视她,她变了很多,许多部分,都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直觉便脱口道:“你似乎……胖了点。”
好你个杨仲齐,一开口就挑衅。
她吸了吸气,堆起虚伪的甜笑。“喔,我丈夫喜欢丰腴一点的女孩子,抱起来比较舒服。”
“我不喜欢。”他本能道。
关我屁事。她在心底冷哼,脸上笑意却不曾稍减半分。“真遗憾。不过我好像也不需要迎合您的好恶。”
“不需要?”
“当然。”你是我的谁呀!
他定定望住她,看她虚假的笑容要挂到什么时候。
“杨先生,你要继续跟我大眼瞪小眼吗?如果没其他的事……”
答案出来了……那副虚伪的表情,是她的第二层皮,完全撕不下来。
很好,他跟她卯上了。
“有你的,杨太太。”完全不需当事人同意,就直接由她的先生,变成杨先生,算她行!
“你记错了。我先生姓顾,你可以喊我顾太太。”很有礼地递上名片,请多指教。
他低头看了一眼。
龚云颦。
一如印在那张喜帖上的名字。
没事改个笔划多得要死的名字,写完旁人都打瞌睡了,有什么好?
对她一心想摆脱过去,连名字都能舍弃不要的行止,莫名惹怒了他。
“是吗?”他勾唇,笑得比她更虚伪。“要不要赌赌看,你究竟是杨太太,还是顾太太?”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恐怕还搞不清楚状况。”他倾前,一字字格外清楚地在她耳畔柔缓低语:
“我们的婚姻关系,一、直、存、续、着。”
她挑眉。“你在说笑吧,我们大概只比陌生人强些而已。”有哪个丈夫,会当到像他这样,连一年见几次面都数得出来,别笑死人了!
“你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在说笑。”他敛容,续道:“你从来都没弄清楚过,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说娶你,就真的是娶了你,我们的夫妻关系,是铁铮铮的事实,不容否认。你以为我会胡乱喊谁‘老婆’?”
她微怔,唇畔笑意略失。
怎么?现在觉得晴天霹雳了?
他冷笑。“我倒想看看,杨太太,你这糊里糊涂犯下的重婚罪,该怎么收场?”
然而,错愕也只是瞬间,她很快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漾开一抹更甜、更腻人的微笑。“是吗?好吧,那就只能遗憾法院见了。不过就是重婚罪,法官怎么判,无所谓,了不起我就主张‘两人已不堪维系婚姻关系’,你觉得,我能举证出多少例子来证明这点?证明你是一个多失败的丈夫?”
即便它是一段有效婚姻,又如何?马儿不吃草,还能强押它头点地吗?
顿了顿,她再补上几句。“不过我想,我现任丈夫应该不介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
婚姻关系是否存在的意义,大概也只剩赡养费可谈了。
杨仲齐退开一步,目光沉沉地望住她。
“你究竟有多恨我?”连赡养费这样的暗示,都能拿来羞辱他,以前的她,断然不会这样对待他。
她甜笑,回他:“你说呢?”
他点头。“好,我懂了。”还真是相见争如不见,昔日耳鬓厮磨,今日成了言语厮杀,字字砍骨削肉,未免可悲。
他背过身,宁可望向楼外暗沈夜色,也不愿再多瞧她一眼。
他其实,在发现她时,还有机会可以避开,但他没有,或许潜意识里,还有一点点不甘心,想确认,她心底对他是否还留有依恋;想知道,现在的他,对她还有没有一点意义……
是他自找羞辱。
再无温情的脸容,他不愿、也不想再多瞧一眼。
那不是他温存多情的妻子,只是一个——宁可跟他打官司,也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的陌生女子。
她不是个言词刻薄的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她也可以很似水柔情。
曾经,那是他独享的,如今,她已经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软语温存。
杨仲齐几近麻木地,看着远处的她,双手攀在那个男人颈后,依偎共舞。男人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她嫣然一笑,娇嗔地轻捶他肩膀。
他甚至看见,她仰着脸,等待男人温存的细吻落下。移开眼,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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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2)
“你故意的?”
中庭的喷水池边,顾政勋劈头便问。
“对。”很故意。她大方承认。
“想知道,他还在不在乎你?”在前任面前,和现任刻意耍亲密、晒恩爱,要说心思有多单纯,鬼都不信。
杨仲齐是老江湖了,这种小把戏不会看不出来。
只是这个“故意”背后是什么动机,就很值得大家坐下来讨论讨论了。
“做得那么明显,你就不怕我吃醋?”
“想太多!”龚云颦白他一眼。“只是不想让他太好看而已,你不觉得,这样像活生生掮他一耳光吗?尤其是他这么高傲的人。”
在不在意这个女人是另一回事,男人这种生物,永远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变成别人的,而且还比跟他在一起更快活,面子上多挂不住。
“那倒是。”同为男人这物种,他完全点头附议。
“男人——嗟!”她嗤哼。
“……”他怎么觉得,自己也中枪了?“老婆,你这种哼法很没气质。”
“又怎样?”她正一肚子不爽。
“你就那么恨他?一丁点能伤害他的机会都不放过?”还把全天下男人都拖下水一起鞭。
“对。”绷着俏脸,答得毫不犹豫。
“……”他扯扯她的袖。“好啦,不要生气。你嫌他碍眼,那就不要看,我们回家,别影响你的心情?”
“……好。”这提议让她脸部表情和缓些。想起家中的可人儿,嘴角微微扬起,一手挽上他臂膀。“回家玩女儿!”
“我女儿不是生来给你玩的!”他抗议。
“借玩一下嘛,小器……”
“……哼。”
声音渐行渐远。
暗处,一道身影走出,望向两人远去的方向,长长的影子在地面上合而为一,逐渐缩小,再也看不见……
“只是,为了羞辱吗……”
敛眸,掩去深瞳底下,幽晦如潮的万般意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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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火气很大……
很知道看风向的顾政勋,一回家就抱着女儿闪得老远,以免扫到台风尾。
“可恶!浑蛋!王八蛋!没心没肺的渣男!”她气得狂捶抱枕半小时,才终于觉得解气一点。
喘了口气,趴向沙发扶手。
居然一点点愧疚、心虚感都没有!他难道都不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吗?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吗?
自己可以跟女人浪漫共舞、谈笑风生,一转身却又理直气壮,跟她讨论婚姻存续以及自身权利的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他还真有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