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摸摸看吗?」
「好啊。」见杨幼秦小心翼翼将掌心贴在肚腹,那表情令她想笑。「是女孩子喔。」
这是观止的孩子……她轻轻抚着,感受新生命孕育的惊奇。
这是他要的生活,他现在过得很幸福,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章宜姮思索了下,启口:「你跟观止……他后来有跟我说了。」
「……」
「其实你不必这么避讳,观止之前就有说明过他的感情纪录,只是我没料到是你而已。但这也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刻意放大,延伸不必要的想象,所以你也不用怕我误会。」
「他……」声音干干地,问道:「他怎么说的?」
八成就像刚分手时,旁人评论的那样吧,说她公主病、难伺候,她知道那时的自己真的很糟糕。
「你很介意他的评价吗?」
杨幼秦一窒,正欲张口解释些什么,对方轻轻淡淡地接口:「这些话,我本来是想,如果没遇到你就放在心里一辈子,如果遇到了,那是不是该告诉你?现在看你这样,我觉得,我应该说。
「观止大略跟我提过你们的事——别误会,他不是个分手会道前女友长短的人,他说你是一个很善良、心很软的好女孩,只是你们在相处上出了点问题,彼此的理念跟需求无法契合。我后来回想在医院里跟你日夜相处谈过的那些话,总能揣测出几分。我不知道我这样猜对不对——幼秦,你是不是很没自信?」
杨幼秦愕然。
「因为你说,如果示弱,却没有人理会,那种感觉很受伤,所以我才会这么想。你似乎觉得自己不够好,别人不会怜惜你一样,所以你根本就不让人有看见你的脆弱的机会,但幼秦,我觉得这是本末倒置,所以你和观止的情缘错过了。」
「这些话由我来说其实不太妥当,但是——幼秦,其实观止很爱你,一段恋情,要让他花三年才能重新开启心房去接受另一个人,你觉得当时分手,他会不难受吗?他在乎你的程度,远超出你所预料的。」
「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可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当下一段恋情来临时,相信自己、也相信他,你值得男人用一辈子来爱。」
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连她最爱的那个男人都不晓得,她的予取予求,其实只是因为患得患失。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良心不安吧。」明明看见了却不说,要是杨幼秦一直不幸福,她会觉得过意不去。
「你真的……」很奇特。
她现在知道,余观止为什么会选择她了。那么善良美好、心思又细腻的女子,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很舒心,要换作她是男子,可能也会想选择这样的伴侣度过一生。
她们后来又聊了一阵,离开前,她说会再帮她留意,看看有没有适合接手这间店的人选。
走出店门,杨幼秦深深吐出胸腔内的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虽然……错过这一段,真的让她很遗憾,但是现在她知道,原来这男人曾经如此爱她,她是有能力留住她爱的人的,只是因为方法跟心态都不对,才会搞砸了。
所以,虽然失去余观止,心很酸、很痛,但是就像宜姮和大堂哥说的,她人生还很长,在下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出现之前,她要好好调整自己,给未来那个他一个自信、美好的她。
她后来认真考虑过,决定把店顶下来自己做。
大学毕业那年,在堂哥们的帮助下开了精品店,虽是玩票性质,并没有很认真,但是几年下来多少也做出经验了,经营一家店对她来说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想做一件事,虽然这家店可能无法让她赚太多钱,但那不是重点,她记得,宜姮说过,她开那间小店的梦想,是想帮助每一个人打造温馨美好的家,而她,想从这家店,重新找回那个最真的自己,学习打造属于自己的,温馨美好的家。
那,是一个开始,一个希望。
有了决定以后,她去找章宜姮,想说明自己的意愿,来到店门口,发现余观止也在,下意识里,就做出退避的动作。
余观止也没待太久,替妻子送来点心便离去。
章宜姮一路跟到店门口,被他赶回去。「外面很冷,你快进去,把点心吃完,不要饿到我女儿。」
章宜姮笑笑地,看他伸手摸她肚子,想起另一个人摸她肚腹时有趣的神情,便说来与丈夫分享。「对了,幼秦前几天来过,我们有聊了一下。」
显然,一提到这个名字,他表情就变了。「你们——聊了什么?」
「你干嘛啦!每次一提到她就表情僵硬,你这样我会误会你还很在意她喔!」
「……」确实。如果没什么,平常心看待就是了,但——
「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她走太近,感觉——很奇怪。」
「我知道。人家幼秦也很识大体,出院以后都没跟我们联络不是吗?那天只是顺路经过,来看看而已,你不要反应过度。」
余观止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他离开后,章宜姮也转身回店里。她站在外头,想了又想,而后离去。
她回家去,把这件事告诉仲齐堂哥,请他找个人代为出面洽谈小店顶让的事。
过程很顺利,过户手续也都办妥了,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她。
仲齐堂哥将钥匙和权状资料交给她时,低哝:「真弄不懂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让自己变得更美好啊。」现在不懂没关系,她会让堂哥们看见全新的自己,不会再胡里胡涂过日子了。
又过了两年。
堂哥们本以为她只是一时的兴头,等热度过了就会收山回家。但是两年过去了,精品店她自己面试、请来一个专业度高的店长打点店务,自己固定一个礼拜去一趟审查账务及处理重大决策。
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待在那个看起来赚不了什么钱的小店。
刚开始,他们本没抱太大希望,看她成天泡在那家小店里,不晓得哪根神经接错线,居然想学做手工艺,他们差点惊得晚餐在胃里翻搅。
有没有搞错?这是那个连纸飞机都不会折的小堂妹吗?
看她有模有样地学拼布、学编织、学珠串、学雕花、还拿钩针学打毛线,当收到她亲手做来送他们的小玩意儿时,一群人简直感动到热泪盈眶。
杨伯韩把那个绣了「平安」字样的小御守挂在车上,等红灯时常顺手把玩下方垂晃的流苏,当宝一样看待。
他老婆嫌他反应夸张。「不过就是个小吊饰而已。」
他不苟同地为它正名:「是绣上「平安」、打上中国结、珍贵无比的堂妹爱心小御守。」
实在太感动了,想当年,小幼秦连国小的剪贴作业都要他帮忙,现在居然已经大到会绣御守送他,中国结耶!他根本没想过这辈子到死能收到她打超过蝴蝶结复杂度以上的东西给他说……
「好好好,那你慢慢感动。」
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杨叔魏刚开始还说:「这是她最近走的新路线吗?」女王不当了,改走小家碧玉、贤妻良母风格?
直到收到那条围巾,整个大喷泪。「宝贝,你可以嫁了!」
杨幼秦翻翻白眼。「仲齐堂哥煎出第一颗荷包蛋时,你也这么说过。」泪点好低,满意度门坎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