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说得兴高采烈的宝儿,没发现到襄茗樵怪异的神色,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说,我猜得有没有几分道理啊?”
“……”皱着眉,一副吃坏肚子的表情的襄茗樵,片刻后才挤出一句。“您怎么说就怎么着。”
“你没意思耶,难得我有兴致谈谈,就不能讲些不扫兴的话吗?”
“奴才对这种女人家的七嘴八舌,并没有什么兴致,如果您坚持的话,不妨等回到府中,找贴身丫环说。”
“不上道,就是专门指你这种人。”才觉得这几天下来,和他的关系改善了些,但宝儿还是决定她和他的命盘八成相克,话说不到三句就要吵起来了。
但襄茗樵面无表情地闭上嘴,不吭一声,使得气氛整个僵硬起来。宝儿本来没有要和他吵架的意思,可是看他摆出的脸色,实在也拉不下脸和他和解。结果两人就在这种冰冷到极点的气氛中,回到家门口。
宝儿率先跳下马车,但被襄茗樵叫住。
“小姐,明天请一早就准备好,我们要去较远的地方。”
她回过头。“远?要去哪里?”
“码头。我得去巡一巡仓库,同时要检视一下船只的状况。”
说实在的,几天下来,宝儿真觉得累了。她对于做生意是一窍不通,跟着监视襄茗樵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尤其是他在和底下的人说话时,自己更是因为无从插嘴,无聊得频频打呵欠。她再继续跟着他东奔西跑,又有何意义呢?想当初说大话要保护宋家,其实她已经非常明白,襄茗樵真要动什么手脚,一定可以天衣无缝地瞒过他们所有的人,即使自己跟在身边也一样。他的精明干练,已经不是她能再自欺欺人的假装没看到了。
爹爹真是找了个很强的帮手,换成普通人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如此熟悉宋家复杂又五花八门的生意,然后轻松地接替爹爹代管。
差不多该放手交给他了。宝儿下定决心地说:“你就自己去吧!”
“咦?”
宝儿双手一摊说:“坦白说我累了,你做得很好,我承认。这些日子一直怀疑你,是我不好。我想你有这能力,也代替爹爹管理这个家管得很好。”
“小姐你……”
“我是个很任性的主子,但不是不讲理的主子,你已经用这几天的表现说服我了。”
微微一笑,宝儿觉得自己终于从苦难中解脱地说:“既然你都能和京城第一美公子认识,还称兄道弟,想必也不会是从哪来的可疑家伙。宋家能找到你这样一位总管,也是我们的好运,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了,襄总管。”
做出最后的结语,她点个头,转身走回屋里去,留下襄茗樵一个人面对这急转直下的变故。
可恶。这几天她很安分,让他几乎忘了她的本质根本还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作风依旧是我行我素的大小姐。一时的大意,没有算到她很可能会厌倦了这游戏,说结束就结束。
可是他很怀疑这些日子已经让这大小姐彻底学会现实的冷苛。她顶多只见识到了累积在财富背后人们的努力,但这样就能令她不再轻易的抛却自己责任,舍弃自己的职责吗?不,不可能。她现在的行为正说明了,他还没有彻底教会她这一点。
苦笑着,襄茗樵低声自语:“不愧是宋老头的女儿,遗传了爹爹难缠的天性,果真是个不能小觑的挑战。看样子这挑战还不会那么快结束呢!”
本想再多点时间,才进行到下一步的,看样子要提早进行了。
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是不是能经得起这第二阶段的挑战呢?总之,成或败,就看这一次了。
曾几何时,他已经把别人的家务事当成了自己的一样,面对宋宝儿这难缠的对手,他胸中涌起了非征服不可的挑战之心。他不相信自己教不会她,而且他也一定要由宋老头的手中赢得酬金。
第五章
“小姐!小姐!”
一大清早的,就有扰人清梦的叫声,让宝儿不由得在窝里嘟哝。“发生了什么大事,吵死人了。”
“不好了,小姐!老爷他……”
“爹爹?爹爹怎么了?他回家了?”
“不是的,大事不好了,听说老爷的船在南方失踪了。”
“什么?”
***
宋家大厅里,聚集了一群面色凝重的男人们,他们都是听闻了宋老爷子的船在南方失踪之后,担忧而赶来关心的人们。撇开那些宋家聘雇的伙计、工头不说,在场的还有许多是和宋家有生意来往,甚至手上还有宋家所积欠的货款的商家老板们。
这些人挂念的除了宋其基的安危之外,更担心的是此事将会带给他们的损失及影响。
“我这批布料全是看在宋老爷的面子上才进的,普通布行根本不会要这么昂贵的东西,要是因为宋老爷不在了,那我的损失要由谁来弥补啊?我这下可要血本无归了。呜呜。”
“你的布料起码可以转卖吧?至少不是会腐坏的东西。可是我进的那堆香菇要怎么办?现在船已经快到码头了,就等你们宋家来取货,要是因为宋老爷怎么了,而你们不要这批货,那我的香菇就只好等着它腐烂丢进海里去了。”
“喂,你们倒是说说话吧?我们这些货款能不能收到啊!”
宝儿没想到平日这些“宋老爷”长、“宋老爷”短的人们,听到爹爹失踪时,第一个要问的竟不是爹爹的安危,而是这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损失,这就是人情冷暖的一面吗?那也未免太势利了吧!
她没有比这一刻更恨自己身为女儿身,按规定不许抛头露面,否则她一定会冲出去将这群面目可僧的秃尼赶出宋家大门。
“请大家静一静。”
围在人群中心的襄茗樵以雄伟的音量、威严的口吻,发出喝令后,这嘈杂的局面总算是安抚下来。
“感谢诸位大爷关心我家老爷的船在南方‘失踪’一事。也不过是因为老爷没有按照预定的时刻到达南方,而非确定老爷一行人已经遇难,我们已经派出许多的人手去海上搜寻,也相信老爷吉人天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出。”
顿了顿,襄茗樵给他们一记有如定心丸似的微笑说:“至于诸位最担忧的,与宋家所有的交易买卖,将照常如昔,不会有任何变动的。”
“你是谁?你说的话能算数吗?叫宋家的人出来,我们不要听个伙计的保证,我们要宋家的人做保证。”其中一名样貌颇为凶恶的家伙,拉着嗓门大喊着。
“说的没错,叫宋家的人出来。”有人壮胆,其余的人也跟着鼓噪、嚷嚷。
“快点出来?”
宝儿一咬牙,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女人家的名节了,爹爹不在的时候,她责无旁贷的必须承担起整个家的大业。宝儿正想掀起珠帘一表身分时,襄茗樵却开口说:“这位仁兄,您质问我的身分,我倒好奇您的身分。若我记得没错,你是宋家酒坊对门的王氏酒家的人吧?宋家何时曾与您有过生意往来呢?”
“这……”带头起哄的男人看看左右,一脸狼狈地低吟一声,仓皇地掉头离开。
不过是这样小小的举动,就已经将局面操控在手中的襄茗樵,接着一一点名在场和宋家有关的生意人,明快地说出此刻与他们有关的交易内容,然后给予肯定的答复,强调他们的生意绝不会受到这件事影响后,大厅里的人也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