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云获得喘口气的机会,小脸一亮,但旋即她又想起——「啊,可是五郎哥要我乖乖跟在你身边的。」
屠德生失笑地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听五郎的话,杨云。」
被他一嘲,雩云赌气地起身。「去就去,反正外头人还那么多,那个姓王的应该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对我不利。」
「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讲归讲,屠德生怎么可能让好友交代给自己的重要兄弟去冒险呢?因此他按下杨云的肩膀,说道:「不过证明你有这志气就够了。我想一会儿你五郎哥就回来了,你就再忍忍,饭我去拿,你在这边等着吧。」
「啊……」什么嘛!结果她还是只能留守。
站在门边,雩云目送着屠德生走到营区彼端,和三五个人打了招呼,最后消失在一群排队等着用餐的士兵之间。她想:干脆坐在门口等他好了,还可以看看外头的风景,不然她在屋里都快闷疯了。
「喂,你!」突然出现一名士兵挡在她面前。
谁啊?这么没礼貌,雩云懒得抬头理他,径自转头看向另一边。
「喂,你就是那个常常跟在秦副指挥身边的小子吧!」对方的口气更焦急了。
五郎哥?雩云狐疑地扬起一眉。「是又怎么样?」
「不好了,秦副指挥受了重伤,他想要见你,快跟我来。」对方立刻大叫。
拜托!真是无聊透顶,雩云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种骗三岁小孩子的把戏骗得了谁?「你说我就信喔?我像是被人骗大的吗?哼。去、去,少在这边碍眼。」
「秦副指挥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要我带这个给你看……这是他的副指挥蓝头巾,这样你总可以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吧?」
把染血的头巾扔到雩云膝盖上,陌生的士兵指着一栋屋子说:「就在那边,他正在那边接受大夫治疗,但伤得很重,说不定现在已经快不行了,你再不去见他,也许永远都见不着他了。」
雩云的神情有些动摇,她拿起头巾,见上头绣着「五」,是五郎哥的头巾没错,虽说头巾也不只一条,或许有哪条被偷了也不一定,再说……这绣字谁都能绣上去,想冒充的话,谁都可以冒充……
「算了,你不过去的话,我要先走了。」
五郎哥!
雩云霍地起身,心想假使这是场骗局,那被骗就被骗,总胜过万一它是事实,而自己却笨得怀疑,笨得错过最后——不,不会的,吉人天相,傻人有峃福,五郎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带我去!」
事有蹊跷。
武明不断鞭策着座下的马儿快跑,跑得再快一点。他直觉发现不对劲,从一进州官府中,州官看了那封信后,说什么他要给王大人写回信,请他喝茶稍坐,结果自己不疑有他地喝了那杯该死的茶。接着,当他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暗沉了!
州官瞎说什么是他自己太累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是武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他一直都很清醒,直到喝了那杯茶,脑子才开始昏昏沉沉,等他发现自己中了圈套,早已不敌那杯茶的威力,就这样倒下去。
不管是谁、为了什么原因故意拖延他回营的时间,他都知道追究这点只会耗费更多宝贵的时间,现在他的第一要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回营,并且确认雩云安然无恙。
拜托你了,屠德生,你可要好好地保护大小姐啊!
「驾!」一鞭挥下,马儿腾空越过一枝横倒路头的老树,在暗淡的月色中,疾速狂奔。
彷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当他好不容易再次看到黑风堡时,月儿已经高升到天空的一半,接近午夜。
跳下马,气喘吁吁的他直接走向自己的营房,「啪」地打开门。「大小姐!」
屋里只有一盏灯。
他眼皮一跳,转头就要朝外面冲去,可是此刻床上的棉被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像座小山缓缓地隆起。他立刻就说:「大小姐!是妳吗?」
「……不要过来!」沙哑的,像是哭了许久、许久的喑哑嗓子,由棉被底下传来。
「大小组……」武明整个人像被丢入冰天雪地中,运身一震。
「……你……为什么这么晚……我叫了又叫……要你回来……可是你一直都不见人影……」
心像被万剑穿刺而过,但他不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呜呜……」几声啜泣教人心碎。「他们骗我……说你受了伤……我本来不相信,后来他们还给我看一条染血的头巾,上头绣着你的字号,我……我就跟他们去了。」
咬紧的牙关间流出了血,握紧的拳头冒出青筋,武明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们对妳做了什么?」
啜泣声不断,她断断续续地说:「里头有三个人,他们把我包围起来,说好多不堪入耳的话,说要怪就怪我自己愚蠢,竟上这种当,还说什么要我好好反省一下,以后别太嚣张。我以一敌三,当然抵抗不了,他们、他们、他们就把我的……把我的衣服脱了……」
够了。这样就够了,那些人一个也别想活下去!「是哪三个?」
「就在这时候,又来了三个。」
还有!?
「后头的那三个,一进门就嚷说:喂,兄弟,我们今天守了一整天,一直等不到机会下来,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被你们抢走呢?要不也分一杯羹吧!然后就开始和对方讨价还价起来。我见机不可失,就……」棉被突然抖动了起来。
「就怎么样?妳成功逃跑了吗?」一线希望出现在武明的脸上。
迅雷不及掩耳的,从棉被后方丢出一块燃烧的布,把武明吓了一大跳。
「就这样,先把他们吓住,接着再用这个……」忽然间,雩云摆脱了棉被,笑吟吟的拿着一只弹弓现身说:「把一颗颗石头发射出去,将他们六人打得满头是包,现在全交给屠哥去发落了。呵呵呵,怎么样,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欺负的喔!」
先是被燃烧的布吓了一跳,接着看到她的笑脸,全身紧绷的力量忽地放松,武明跨两个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住。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幸好妳平安无事,要不然我……」
「……五……郎哥……」
怎么办,这真令人害臊,他抱得她好紧好紧,紧得能感受到此刻他心跳得有多快速,而且他炙热的呼吸就在耳边,他的气息比她想象中还要有男人味,还让人心动。
「一想到妳可能发生什么事,我都快急疯了,一路上我不断地在祈祷上苍,希望妳没事,就算是拿走我的性命都没有关系,但妳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要不然我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竟把妳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五郎滔滔不绝地说出积在心口的话语,他从未有这样强烈的渴望,渴望去保护一个人,渴望去为她挡风遮雨,绝不让任何人、事、物伤害到她。
「我真的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要让妳继续冒险。不要再找什么郎君了,如果妳要一个丈夫的话,妳不嫌弃我的话,妳答应我离开这军营的话,我就是妳的,妳可以任意使唤我,就是别再教我为妳这样担心受怕了!」
「五郎哥!」雩云喜悦地张大眼睛。
「我会向在九泉之下的杨恩公赔罪的,我知道我害了妳的一生,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让妳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管他的,也许他是被感情冲昏了头,可是他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