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她忙捣住鼻子,结结巴巴道:“请、请放开一下……”
燕青郎松开手,长臂却仍虚虚地圈扶着她,有一丝局促不自在地道:“你握好缰绳,当心又摔了。”
“嗯。”她赶紧抓住缰绳,头垂得低低的,就差没直接一头钻进追霄的鬃毛里去了。
刚刚……刚刚这是咋啦?为什么她觉得心跳得好快、好快,被他碰着的地方都燃起了焰火似的……却又酥酥的、麻麻的……
她吞了好大一口口水,娇小身子缩得更小,朝追霄马颈上一个劲儿地挨过去,挤得追霄忍不住喷了个响鼻。
吓得玉米干脆放开缰绳,双手牢牢抱住追霄的颈子。“乖乖啊,别、别动,别把姊姊甩下去,姊姊回去以后做好吃的驴打滚给你吃……”
燕青郎听得啼笑皆非,方才忘形窜升的情欲冲动登时消褪了大半,恢复冷静地道:“追霄是战马。”
“战马就不可以吃点心吗?!”她疑惑地回过头。
“你流血了!”他心一惊,目光霎时变得锐利冷峻,疾声道:“几时的事?为何不说?不行,我们马上回府看大夫!”
“不用不用……”因一时被男色所迷导致流鼻血的事实,教她怎么有那个脸皮好意思公诸于众。“流流鼻血通通血路也不错,这点小事就不用回去找大夫了。”况且那个陆大夫一看就是找机会在她身上练针的,她才不要又自投罗网回去当人肉针包。
“都流鼻血了岂是小事?”他浓眉打结,脸色更黑了。
“是……是晚上吃太多,上火了,流完已经没事了。”她干巴巴地忙陪笑,还
不忘仰高脸蛋给他看仔细。“瞧,血都干了。”
“你……”见她鼻端下那抹血渍,他眸光心疼地一紧,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手捧起她的下巴,以袖边轻轻地擦拭起来。“总这般逞强,忘了自己是个姑娘家吗?纵然天塌下来,也还有我们男人顶着!”
她痴痴地望着他温柔的碰触轻拭,蓦地屏住了呼吸。月光下,他英俊威严的脸庞仿佛也染上了莹然的柔光,眸底深处流动着点点灿如星子的异样心意,似是浅笑,又似是叹息,还有淡淡的心疼、怜惜……
玉米莫名地心跳瞬间狂跳了起来,娇小身子僵僵地缩着,动也不敢稍动一下,好似动了就会惊醒这场月夜里最美丽迷离又不可思议的梦……
对,肯定是在做梦。
威风凛凛、深沉内敛又腹黑傲然的燕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么温柔入骨,举止轻怜,像是害怕手下一个稍稍用力便会弄疼、碰碎了她。
“小米。”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轻声低唤。
“嗯?”她听见自己着魔般娇憨地、小小声地应了。
月色如醉,晚风迷茫,在这么美的夜里,像是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能实现。
“你可愿意……”他声音低哑,缓缓地、慢慢地俯身低下头去。
追霄恰好在此时大煞风景地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刹那间情雾尽散,气氛完蛋……他俩脸几近贴近脸,却是尴尬地僵在当场。
追、霄!
燕青郎暗暗咬牙切齿,面上却还得装作镇定自若,大手略显僵硬地在她脸上虚虚地轻拂了一下,“呃,刚刚,沾到草屑了。”
“谢、谢谢大将军举手之劳……”她脸上红霞未褪,却是讪讪然地配合道:“哎呀,草原就是风大,草多……哈,哈哈。”
自知闯祸的追霄忙缩头缩脑地蔫了,模样看起来真是好生憋屈可怜。
玉米见状反倒被它逗笑了。
“乖啊,回去姊姊煮红糖姜汁圆子给你补补,你就不怕夜凉了。”她疼爱地轻拍追霄的大脑袋。
被撇在一旁的燕青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皱着眉头闷闷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那明天再来?”她满眼巴望。
“明天再来。”他嘴角总算出现了一丝笑意。
“我要自己骑一匹。”
他的脸瞬间又黑了。“不行。”
“可、可是我们好歹,也那个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她鼓起勇气抗议,却在他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微弱。
“现在才想同我撇清关系,不觉太晚了?”燕青郎只觉胸口有说不出的憋闷,声音也紧绷粗哑了起来。
“才不是假撇清,而是我们本来就……”不知怎的,她怎么也说不出后头那“没关系”这三个字。
他却听出了她的未竟之词,心中一痛。“小米。”
“嗳?”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玉米睁大了眼,一时被问住了,下意识闪躲着他灼灼迫切的目光。“我没、没有呀!”
“那你……”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更加沙哑:“你,喜欢我吗?”
她脑际轰地一声,张口结舌地瞪着他。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热烈期待的脸色渐渐苍白,她圆圆眼儿里的迷惑、
惊呆、茫然和无措,仿佛他正在强人所难,仿佛这一切全是他自己的一头热!
燕青郎胸口霎时剧痛难当,蓦然抓起马缰,大腿猛地一夹马腹!
“大将军……”她惊叫了一声。
“没事。”他冷声道:“回府!”
在风驰电掣疾如流星的狂速中,玉米吓得闭紧双眼死命抓着马鞍,纵有满腹疑惑不安,也全被惊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大将军他、他到底怎么了?
隔天,玉米才走出房门要到小厨房做饭,却被剑兰告知将军到大营去了,因近日忙于操练大军,不知何时才会再回将军府。
听见这个消息,她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相反的,她的心却重重一沉。
他一定是生气了。而且这次是真的。
她眼神迅速黯淡了下来,有些不安地咬着下唇,“剑兰姑娘,那、那以后将军每天的饭菜还是我做了送到大营,对不对?”
玉米未曾察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和希冀。
“不必。”剑兰注意到了,柳眉却抬也未抬,淡声道,“将军交代,这段时日都会在大营中与士兵同卧同食,所以请玉姑娘不用多劳了。”
她脸色一白,嘴儿嗫嚅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玉姑娘请回房休息,奴婢待会给您送早饭来。”剑兰欠身一福,话毕甩袖自去了。
“等等,剑兰姑娘……”
剑兰明明听见了,却是置若未闻,脚步不停。
自知不该如此失礼,然今早一见主子高大颀长的身影,默默负手伫立在窗前,神情沉郁地注视着外头景致,向来挺拔雄浑阳刚的气势仿佛消褪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出道不尽的落寞。
他们伟岸英焊霸气的大将军,燕家军与全东疆百姓心目中最崇敬仰望的主子,居然寂寥至此?
剑兰惊心之余又感酸楚难当,更是满腹怨愤不平。
这天下间唯一能令主子心神受扰、喜怒纷乱、不得安生的人,就只有东疆野店这位玉米姑娘!
难道这些时日——不,是这两年来主子待她的心思,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出吗?
抑或是明知主子待她上心,所以才这般假作不知的矫情装憨、故意折腾他?
果然越是面上单纯之人,心思越发奸狡可恨。
玉米看着剑兰浑身抑不住怒气地离去,心里一片慌乱。
“连剑兰也生我气了。”她颓然坐倒在高高的门槛上,手掌有些发软无力地扶住门边。
为什么?是因为她惹了将军生气,所以连带这府中所有人都不愿再给她一丝丝好脸相看了吗?
可她又该怎么向所有人解释,将军只是因为问了两个她猝不及防,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得不到她的答案,这才一怒之下去了大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