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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嫂啊,我要是第一的话,那大哥行几?我家大哥黝黑归黝黑,高大归高大,却生得面嫩不是?那也可爱得紧吧?”

  “自然是嗯……可爱。”不必装,脸红得挺货真价实。

  她下意识再往孟冶瞧去,恰恰四目相接!

  她心口猛地一跳,想他习过武,耳力灵动,定然将她们姑嫂间的私语听了去,囔他可爱呢,他会是什么表情?



  ……结果,什么表情也没有。

  那双深瞳不见光点,仿佛深不可测,他静默看她,才短短一个气息吐纳间,他已将目光移开,以侧颜对她。

  霍清若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被丈夫两眼锁住的人,是孟回。

  中间隔着偌大的厅堂,隔着许许多多的孟氏族人,两男人以目光交锋。

  那美玉般的男子朝她家那口子淡淡勾起薄唇,笑得……真教她讨厌。

  年三十,女人家们为了喂饱家里男人与老少,包了数也数不清的饺子。



  饺子似元宝,下锅不数数儿,除了饺子元宝,当然还得围炉。

  于是男人们摆上几桌,女人和孩子们亦围上几桌,几位爷爷们让仆婢服侍着用饭,总归是大过年,吃饭的吃饭,吃酒的吃酒,叙旧的叙旧,嬉笑的嬉笑。

  外边冻得人鼻头发红、两颊几凝冰,孟家碉堡般的大宅内闹得热呼呼,孩子们领过压岁钱,全聚在前厅院子点炮竹、放烟火。

  前头酒水快尽了,霍清若自愿往酒窖里搬酒,其实是在堂上待得有些闷了,恰好逮住机会吹吹风、散散酒气。

  抱着一坛酒,拖着慢腾腾的步伐,远远便听到孩子们笑闹声,她闭了闭眼深作吐纳,似能品味到寒风中的暖暖年味……她从没这样过过年。

  准备过年的活儿多到能累瘫人,除晚上回到夫妻俩自个儿的寝间,否则无一刻得闲,然,尽管回到大寨的每一日皆累得全身骨头快散架,却是忙乱中开心、喧嚣中畅意,因为有很浓、很浓的过节氛围,是她首次体会。

  本想与孟冶安静守岁便好,未料是这样热热闹闹的。

  其实……唔……也挺好的呀……唯一不好的是,孟家的老四爷爷依旧没给孟冶好脸色看。

  堂而皇之,仗长辈身分欺负人,孟冶能云淡风轻,她却屡屡被激得想“开戒”!

  以往使毒上手,指缝、肤孔、发际等等小处,皆是藏毒所在,嫁人之后她算是“洗净铅华”,又为治愈孟冶的诡症,倒是将她“太阴医家”的医术里里外外重新琢磨过,医毒之道本是一路,她现下走的是“光明正道”,真被逼急,绕一下“歪路”她是绝不会心慈手软。

  过屋子与正堂两边相连的小廊桥时,几朵灿烂烟花此起彼落在半空炸开,瞬间她在廊桥上遇见摇扇而立的孟氏佳郎。

  “嫂嫂……觉得今晚烟火如何?”语气低柔得如酒蜜过喉,孟回调回赏烟火的目光,侧过脸直直看她。

  他的身形修长且精瘦,与孟冶的高大魁梧极不同调,一袭阔袖锦袍被夜风拂得微贴他的薄身,几缕散发落拓,清俊玉面眉色寂寥,似待可心人儿安慰。

  “是小叔特意从南方运回来,想给大寨的男女老少热闹过年、开开眼界,当然好看。”霍清若不扭捏、不闪避,浅浅笑迎过去。

  明摆着是跟出来堵人。

  但……堵她?意欲为何?

  孟回亦露笑,长目拢情,道:“白日在堂上拜见长辈后,大伯伯和大伯母虽替你我引见,但当时人太多,实没能与嫂嫂仔细说事。”

  之前在堂上,他来与身为族长的公公说话,婆婆将她领过去,正式让他们二人作礼见过。那时他对她深深作揖,半开玩笑道:“大哥好福气,这亲娶得迅雷不及掩耳,原来是遇上嫂子这般美娇娘了。”

  莫名的,就觉他这话绵里带刺,冲着她笑,倒有皮里阳秋的味儿……让她记起在“玄冥教”的时候,教里的人都喜欢来这一套啊……

  “小叔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她抱酒微微福身。

  “岂敢吩咐嫂嫂!”孟回忙摇头,一脸欲言又止。

  最后仿佛经过无数挣扎,他终于冲破内心牢笼:“我见嫂嫂今晚送给威娃堂妹的香袋,觉得那小物做工真细,还希罕地透出松香,不觉艳羡起来……想着若有姑娘肯为我亲手缝制一个,不知有多好?”

  “那有什么难?我听大伙儿说,小叔年后就要订亲了,对方姑娘还是四爷爷千挑万选的,弟妹肯定是个心慧手巧的,往后还怕没人帮你绣香囊、香袋吗?”

  她叹了口气,自责般垂下脸容。“你大哥哪有你好福气?我绣功不好,连纳鞋底也不会,都是成亲后才跟寨里的大娘、大婶们学的,还让婆婆指点了许久才勉强像样,你大哥娶我,其实是委屈了。”

  提到订亲,霍清若觑见他神色僵了僵,话再绕到孟冶,他便噎了般。

  两眼直直瞪人了吗?

  她垂颈“自省”中,只能用猜的。

  顿了会儿他才重整旗鼓,笑笑道:“大哥以往的事……嫂子都知情?”

  “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全听说了。”她抬睫,很温婉模样,虚心求道说:“莫非小叔知道你大哥什么私密事儿,特要说给我听?好啊好啊,你说,我听着,倘是糗事,我好回去笑话你大哥。”

  眼前俊庞又是一怔,一时间接不话。

  “我……那……好啊,嫂子先把酒坛子放下,抱着多累啊,咱们待在这儿慢慢说,还能边赏烟火,来,坛子给我,我帮你。”他走近她。

  霍清若总算瞧出,先说这廊桥上。

  两屋的相连处,虽有些隐密,离正堂却颇近,尤其大伙儿此时都聚在堂上和堂前,只要有谁爬上正堂二楼,从二楼窗户往这儿瞧,准能将廊桥上的人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好,就算现下夜黑不好分辨,那就再说说这场灿烂烟火。

  烟火一朵朵连环绽,天际灿亮,地面上如镶一层华粉,藉着一波波火光,她远远都能看清正堂二楼的格扇窗纹路,而窗纸后头果真有人影,且不止一人。

  他挖了个暗坑,想诱她跳呢。

  笑得那般抑郁,语调柔中透苦,这样诱她,她跳不跳?

  怎不跳这天寒地冻还要拿书扇,说要接她手中的酒坛却徐徐摇起扇子……事反必有妖!

  她得咬牙再咬牙、使劲再使劲,勉强才忍下那声充满失望之情的长叹。

  从扇底朝她挥出的,竟是迷香!竟只是迷香!

  竟然,就、只、是、普、通、迷、香?!

  想他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拿出手竟就这点破玩意儿!怎不教她失望?

  二楼的窗子被推开了,他安排的人自然会将众人目光引向廊桥这儿。她想,此时被领到窗边的几人,其中一个必定是她家相公。

  她若被迷香弄倒,恰恰栽进他怀里,投怀送抱约莫是这么一回事。

  他欺负她,是想给孟冶难看,但他为难她家汉子,就别想有好果子吃。

  她顺势跳坑,迎将上去,两手抱坛子不好使,突然来了招半旋身。

  她避开迷香,旋身时裙摆飘荡,以暗劲将细到几瞧不见的粉末尽数扫过去。

  “啊!这……唔不……你、你……”孟回毫无提防,粉未猛地扑头罩脸。

  “我怎么了?我好好的没事啊,小叔,你醉酒了是不?什么?还想喝我手里这坛呀?不行不行,欸欸,瞧你都站不稳了,颠得这么凶,真不能再喝呀!”她扬声苦口婆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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