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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几天是身不由己,只能“大逆不道”地瘫赖在皇上的龙床上,可是现下她已经醒来,再不速速离去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了。

  “不不不,皇上说了,你还不能下床。”阿婉登时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阿婉!”她苍白的脸色微沉,“你究竟是站哪边的?”

  “阿婉心疼姊姊,皇上更心疼姊姊,所以这事儿阿婉自然得听皇上的。”阿婉难得调皮地道:“阿童姊姊,你平日不是教导我们,得以主子的命令是从吗?”



  “你、咳咳咳……”阮阿童脸一阵红一阵白,情急之下被口水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

  阿婉顿时慌了,急忙帮她拍背。“阿童姊姊……来人啊,快叫太医!”

  “别……”她边咳边喘的呛出了泪花,极力摇头阻止。

  高姚优雅的明黄身影才走至寝殿门口,闻声急急冲了进来。

  “阿童,你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太医呢?都滚哪儿去了?”玄清凤心疼焦急地将她拥入怀里,一迭连声嚷道。

  “奴婢……咳咳,没事……”她拼命想自他臂弯里挣脱出来。



  “别动!”他厉声一喊。

  她顿时吓住,僵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见她汗湿发乱,憔悴清减的容颜因呛咳染上了抹淡淡的腥红之色,他心下一痛,放缓了嗓音轻道:“别怕,朕不是吼你,只是你伤还没好,怕你伤口又迸裂了。你疼,朕比你更疼。”

  第4章(2)

  阮阿童闻言眼眶灼热湿润,心口沸腾翻搅着万般滋味,有欢喜,有不安,有苦涩,有心酸,有悲哀……

  他的柔情,是世上最最温柔却锋利无双的剑,在寸寸没入心脏之除,还能令人深深着迷地笑着死去。

  十二年来,她比谁都要明白。

  可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如斯“恩宠”的。

  她默默低下头,不言不语,不再徒劳无功的挣扎,只是做消极的抗拒。

  玄清凤没有忽略怀里人儿的僵硬和戒备,波光潋潇的阵子掠过一抹痛楚,却仍然固执勒地道将她紧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放。

  太医心惊胆战地上前诊治,在皇帝含笑却偶测商深的危险目光下,不敢唐突地直接伸指搭脉,而是用上对待后宫妃嫔的规格,掏出纱帕放在她清瘦细小的腕上,这才敢把脉起来。

  “如何?”玄清凤按捺不住心焦地问。

  “回皇上,阿童姑娘的脉象已经稳妥了许多,只是……”太医有点冒冷汗,硬着头皮续道:“许是近日有些忧思过甚,心脉受损了些,微臣开些滋补理经顺气的方子,调理个几日,便无有大碍了。”

  “好好,那你快去开方子,命人速速煎药来!”玄清凤微松了一口气,可想起“忧思过甚,心脉受损”八字,又高高悬起了心。“心脉受损能根治吗?是不是治好了后就不会再犯了?还有,若需要什么灵芝人参的大补之品,尽管到内库拿去,别给朕省那些个劳什子——”

  “是,微臣遵旨。”

  太医抹着一头汗下去了,阿婉也识相地领着其他宫女太监悄悄退到殿外。

  阮阿童面无表情,半晌后才低声道:“皇上,可以放开奴婢了吗?”

  “阿童,你……生气了?”他心一跳。

  生气?她只是深深感到无力。

  经过这么大阵仗,往后她在这宫里究竟该如何自处,如何生存,想必他从来就没有想过。

  他做的这些事,对她的好,就像是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身上塞了一大把珍贵珠宝,只会让旁人眼红得厉害,恨不得伺机扑上来咬死她抢了个干净。

  “奴婢不敢。”她平静地开口,“皇上关爱奴婢,奴婢感激不尽,怎敢有气有怨?”

  “不,你明明就在怨朕。”玄清凤懊恼无奈地看着她,满心怜惜,偏偏又不知该怎生待她才好。“阿童,朕真不懂你,难道朕对你的心意,你半点都不放在眼里吗?”

  “皇上,以前我们谈过这些了。”她轻声道,眼底波纹不兴。

  “朕说过,只要你愿意,朕随时可以封你为妃。”他深邃眸光坚定而真挚。

  “谢皇上。奴婢也说过,奴婢不愿意。”

  “你……”他有一丝着恼,素来漫然懒散的嗓音再止不住地气急败坏,“阿童,你这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硬的脾气,究竟几时才能改?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一国之君,你就不能稍稍示弱,给朕一点面子--”

  可是为全了他的面子,得豁出、耗尽她所有的情感,她再忠心,也不愿。

  然而阮阿童心知肚明,他终究是尊贵无双的帝王,再怎么抵抗,此时此刻也不能当真与他硬碰硬。

  所以她在他语气终于冒出一丝烟硝味的刹那,选择住了嘴,微微挪动了下身子,毫无意外地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嘶--”

  “怎么了怎么了?伤口又疼了不是?要不要再喝帖安神汤?还是再换个药?”果不其然,玄清凤所有的怒气瞬间惊得飞散无踪,慌得急急检查起她的伤势来。

  她摇摇头,咬着下唇。

  这倔强勇敢忍痛的模样,却令他更加心疼,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亲自去取了清凉镇痛的药育来,顾不得她的羞愤馗尬,不由分说地硬是褪下了她的裙裤上药。

  肌肤相触,指尖怜爱流连,这一瞬非因春心痴缠,而是温情脉脉,这才更加教人惶惑忐忑,深恐已默默沉沦而犹不自知。

  情之一字,无象无形,又最是刻骨铭心、断人肝肠……

  曾经,她并不是那么狠心冷情的人。

  事实上自六岁那年,进了太子东宫服侍他起,他就是她用生命捍卫的主子,也是她眼底、心里唯一的人。

  只要他一句话,她随时可以去死,甚至是高高兴兴,备感荣幸的。

  这些年来,直至他两年前登基为帝为止,宫内恶斗层出不穷,尤其是当年诸皇子觊觎太子之位,对他的一次次暗杀、下毒,她永远是挡在最前头的。

  种种银针试不出的毒,也是因为她抢着为他试菜,在吃了之后毒性发作,这才识破歹人脆计阴谋,得保太子无恙。

  说也奇怪,她就像是上天专门送至他身边,供他驱策、护他周全的人体测毒利器,多次中毒侥幸不死,连太医号脉之下都啧啧称奇。

  原来她天生体质特殊,心脉气血运行得比常人较为缓慢,所以能在毒发后撑到太医来到,经一番金针度六之后,依此作依据研制出该毒的解药。

  因她之故,太医院里几年来就多了十数种珍奇毒物的解药,以至于后来再无人对太子下毒,宫内的鸩杀之举也因此消停了几年

  只是这些年来她自己知道,原本一年也打不了一次喷嚏,可在屡屡中毒之后,身子已然亏损了大半,不管春夏秋冬,手脚总是极度冰冷,就算衣服穿得再厚也不觉得暧。

  这一切,原都是她应该做的。因为她是奴婢,天生就该护主。

  而且就算为他死了,哪怕做鬼也是欢喜的。

  她一直、一直都是这么认定的,直到……

  “阿童姊姊?”

  阮阿童猛然惊觉,冷汗淋漓心悸未消地回望着阿婉满是关怀的小脸,有一刻彷佛神魂还没归来附体,神情愣怔茫然如傻。

  呵,是啊,往事早已不堪回首,而兀自纠缠着从前的自己,不是蠢笨的傻子又是什么?

  “怎么了?”她将拿在手上良久,才打了一半的流苏绣子放回膝上的小篮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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